第十一章 贾梦鹂水榭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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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你怎么预料,人生总伴着无尽凄凉和迷茫。没有谁能掌控人生的结局,好像一艘船,在飓风中无法由人把持住一样。上官黎面容憔悴让我心疼,他头发凌乱,目光凝滞,紧握拳头,一个人静偎在贾梦鹂的身旁。我的心因过度紧张和恐惧,让人牢牢地攫住了一般,窒闷中有一丝压抑,隐隐作痛。现在,我望见他们尘缘将尽,眼泪瑟瑟地将要掉下来。但是,我努力克制,默默望着他们。坐在医院病床旁的上官黎低垂着头痛苦得哭泣,他战栗地松开拳头,再次牢牢地抓住贾梦鹂纤弱的臂膀。他不断地埋怨自己,他在哭泣,他在流泪,仿佛空气也给他的悲伤撕裂了。

    贾梦鹂眸中闪动泪花,低吟着:“灯尽歌慵,斜月朦胧,夜正寒,斗帐香浓。梦回小楼,聚散匆匆,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钟!”她静静地躺在急救病房的床上,脸孔冰冷恐怖。她闭阖的嘴唇张了张,瘦削的脸颊异常苍白,微闭的眼角嵌着泪珠:“黎哥,你爱我吗,如果你爱我,请你答应我,忘了我,再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吗?”上官黎义正词严地说:“不,梦鹂,你不要再讲下去了。”他伸手抚尽贾梦鹂眼角的泪珠。他深感罪孽深重,却无处为她讨回公道,无处诉冤,这份爱苍白的像晚阳噬血。爱的代价是这么沉重,上啼要唤走他的天使,憎恨,仇愤,忏悔,全都无济于事。他泪水涟涟,处处肝肠寸断,他把这些归究到自己身上,他为贾梦鹂孰罪。贾梦鹂轻“嗬”了一声,怅然喘气,微声说:“黎哥,我就要不行了。”一缕青丝黏连在她泛红的眼睑上,蠕动的小嘴巴透着紫淤。她穿着母亲给她换上的纯白麻纱衬衫、白长裤,这种向征着白色婚纱一样的装束,代表着她一个简单而未了的心愿----做一回新娘。只是时间仓促、缘分易逝,鲜白的婚纱只是她陡劳的幻想。坐在一旁上官黎倏忽直起了身,戚泪肆溢,他激动地大吼:“梦鹂,你不要说了,你会康复的,我保证!”贾梦鹂道:“黎哥,答应我……”上官黎急忙应道:“你说呀梦鹂,我什么都答应你。”贾梦鹂想了一想,说:“如果你爱我……请你忘记我……”上官黎登时一怔,大声道:“不!梦鹂,不要再讲这样的话。”他的目光闪烁、游移着。他惊惶,意外,手足无措,他深情地望着面前曾经绝美的她。只听贾梦鹂啜泣地问:“我给你买的衣衫呢……喜欢吗?”上官黎泪眼婆娑,身体不停地颤栗,他激切地说:“喜欢,喜欢呀,你给我的任何东西都喜欢。”贾梦鹂干瘪的嘴唇沾着发亮的血嘎痂,微闭的双眸仿佛想睁开,但疲倦的再次阖上。“我……”她吐出一个字,把后面的话咽下。上官黎看见贾梦鹂的嘴唇发抖,双手捧起一只水杯,轻轻放在她的唇边,道:“你想说什么我全知道。你要喝点水吗?你别在说了,你会好起来的。”

    上官黎眼角淌着泪,滑落双颊,落在床单上溻湿了一片。他在贾梦鹂的额上吻了吻:“好,梦鹂,我全听你的。”窗外的槭树上,传来鸟儿无助的低鸣,病房里阳光忧伤地照进来,轻轻落在五号病床上——贾梦鹂躺在那儿。两个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贾梦鹂想要说话,上官黎用手遮住了她的嘴唇:“梦鹂,不要说下去了。”上官黎已泣不成声,两行清泪不断地滑落。两天来,上官黎就这样守候着贾梦鹂,两颗年轻的心不曾离开片刻。一个女护士踱步轻缓地走来,靠近贾梦鹂的床边,眼眸里流露无尽惋惜。她望了望病床上的贾梦鹂,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伸手拍拍上官黎的肩膀,示意上官黎不要打扰贾梦鹂,尽快离开病房。女护士已经催促过许多回,上官黎依然不愿离开,他生怕一旦离开就再也看不见贾梦鹂了。他一直坐在贾梦鹂身旁,攥着她冰冷如水的手独自流泪。但是这会儿,女护士又来了,上官黎只得痛苦地松开手,最后望了望闭着双眸的贾梦鹂,慢慢地挪开脚步,随女护士走出病房。

    上官黎靠在幽暗的廊上,由于惊厥,全身抖颤,他声嘶力竭地说:“护士请你告诉我,梦鹂还有几天生命,我们说好今生彼此不分离,我们说好要去看庐山、看大海,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地爱她,她不能离我而去,她是我生命的全部啊。”他拼命地摇撼女护士的臂膀。女护士仿佛在哽咽,瞥了一眼上官黎,压低声音说:“也许——也许她活不过今晚。这,你是知道的。”上官黎不能自持地大声说:“不,不会的!你们在骗我,是吗?她不能说走就走,她才十七岁。我们在恋爱,她说过要嫁给我,那个卑鄙的司机是谁?为什么不知道,他怎么会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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