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自大到极致的人才会将突如其来的幻觉视作启示——鹿角蜥蜴交媾、巨人脚印受精、流浪相师的刻意奉承、溪边洗脸的金色冠冕……
与梦日入怀或神女授书的祥瑞不同，希羽白日所见的启示乃一只通体赤红的兽，兽形历历在目，硫磺气味刺鼻，竖瞳撑开天地，缓缓舒展的双翼降下阴影。
红兽之前，永耀之光的法天象地相形见绌，希羽心底升起无穷欲念，冥冥中不可说的存在指明前路，杨氏铁铺内部或有答案。
劝不动侯烈和丹大师，希羽将期望寄托于奥托那帮鸡鸣狗盗之徒。两军对垒，大将坐镇九宫帅位，拱卒投石试探。
一枚灵气丹作赏，引得帮众跃跃欲试。
急于表现者剃着光头，皮靴踩得噔噔作响，抱拳行礼夸下海口，哨棒也不提那么一根，留句“静候佳音”便再无佳音，深巷中，杨氏铁铺宛如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
希羽爽快加价，灵气丹数量翻倍，胆大心细之人吸取经验教训，组成一支队伍前进，按照演习流程，匍匐行军，眼神交流，手势指挥，破门而入。
破门而入后是一道脏布门帘，无需撞门踹门，用手轻轻撩起即可进入更深一层，帮众抽出剑胚挑帘，如同揭开处子面纱。
他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如果敌人兵器直刺就侧身躲避，斜出就偏头闪开，横扫可以用后空翻化解，再不济贴身软甲亦能保护性命无碍，挑断连接绳索，帘后是一座内院。
希羽遥立门外，里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奥托不知何处学得三两招谄媚事上之术，动用朱雀帮公款买来掌扇、华盖，挑两个顺眼女成员为希羽撑伞扇风。
“继续探。”
奥托传下希羽旨意，按约将灵气丹赏给朱雀堂勇士，再拿出一瓶丹药许诺，透明玻璃瓶内堆着数十枚圆滚滚的丹药，其中蕴含的灵气令无阶魂尊疯狂。
追随希羽以久，奥托眼界渐长，他俯视纠结的帮众，暗中生出不屑与鄙夷，“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患得患失，碌碌庸人也。”
领头羊咬牙答应，选择继续冒险深入。内院布置与寻常百姓家无异，像平日里伙计工匠休息养神的地方。
檐下摆着几把铁制摇椅，应是边角料再利用的产物，院中一株老柏无人打点，病态萎靡，黄叶凋零。
血点指路，将目光引向废弃水井，井沿磕缺一块，四周荒草丛生，领头羊拨草往井底望去，波光粼粼，倒映出一张恐惧的面孔。他眨眼调整视力，再定睛一看，意料之中的青白色尸体。
巨人观重塑了死者外貌，眼球泡得肿胀发白，大片靛青面纹平添佛性，嘴皮腐烂外翻，心理作用下，哺乳动物犬齿号称獠牙，低菌环境使扭曲面孔得以保存，生者心中一震，自然感受到死亡的痛苦与恐惧。
深井四面无光，唯井口有一方阳光落下，亮闪闪的浪花犹如佛光。几具膨胀的尸首在狭小空间内折叠挤压，你的脚抵着我的肩，他的手又推着谁的头。
领头羊想象力若丰富一些，青面獠牙、多头多臂的怒目金刚或者不动明王就此诞生，经过艺术加工和虔诚传教，信徒发明神祇，泥土捏造偶像。
“有死人，我们可以报官！”领头羊带领羊群安全回归，他们向希羽极力夸大死者的样貌——青面獠牙，靛蓝皮肤，血盆大口，怒目圆睁，似乎在哇呀呀呀的怪叫。
平安局官员率队赶到，旋即开展高度专业且细腻的刑侦。整个杨氏铁铺先翻个底朝天，白手套揩揩井沿积灰，钩绳吊起五具男尸，扒拉死者口腔，手电筒照照扁桃体，再拍打拍打肌肉，感受弹性以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一阵折腾后分析失败，熟练将尸体封入黑色尸袋，用蒸汽车驮回总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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