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次睡在练习室了。我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凌晨一点，四周一片漆黑。公司的门已经被保安锁了，看来今晚又要在这儿过夜了。
我打算回练习室时，突然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的呻吟声。
我开了灯，看见小雨摆着横叉趴在墙角。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要把腿收回来，但是压的太久两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忙走过去托着她的胳膊把她慢慢从墙角拉开。
“你这是压了多久啊？”我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问她。
“刚才太累了，压着腿睡过去了！一睁眼腿就麻了。”
“我的天哪！”我让她试着把双腿并拢，做向前的拉伸。
“思远，你不是一直练到现在了吧？”
“啊？没有！我也刚醒。本来还打算找楚萤去学一下昨天的谱子的，结果练完舞歇了一会自己就睡着了。”
“你的舞蹈还要练嘛？”
“当然要练了！”我抬起头挑了她一眼，“好多动作都没记熟呢。”
“唉，你和冷愿姐每次记住动作就好了，一跳就对。我们还在天天板基本功呢！”
“呵呵，哪有，基本功本来就是天天要练的东西啊！”
“那你们不烦吗？”
“刚开始也烦。我妈带我去找后来的舞蹈老师时我也就八九岁，当时已经练过几年民族舞了，其实还是有点底子的。结果去找老师，老师看完我的基本功之后就说这孩子不行，不能收。”
“啊，那然后呢？她为什么又要你了？”
“她没有直接拒绝我，让我在她那里练一晚上，要是第二天她觉得可以，就要我。我妈当时就有点犹豫，这么小的孩子随随便便放别人家里，谁都不太放心。其实我自己倒没觉得什么，老师家里的练习室特别大，木地板，拼接的大镜子，还挺新鲜的。她把我放在墙边，让我做横叉，当时小，柔韧性其实不差，平角对我来说不太困难，她问我疼不疼，我说不疼，她就继续掰，在脚底下垫木板，直到我疼为止，然后帮我固定住，在我身边比了尺子就走了。我就那样忍了一晚上，早上她来的时候我的脚尖还在昨晚的那个刻度上。她就要我了。”
“听你说的我的腿更疼了，真吓人！你们老师怎么那么狠！”
“我原来也觉得她特别狠，一点也不想练。但是班里比我有天赋的人多了去了，不努力怎么办呢？”
“我还以为你们练得好的都是从小喜欢这行呢！”
我摇了摇头，“小时候是真的讨厌跳舞，但是我妈喜欢，我就跳给她看。后来，练的久了，就喜欢上了。来公司之前，我就想这辈子如果真能做一个舞者就好了，就像老师那样。”
小雨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的热情渐渐淡了下去。
“你有想过未来的生活吗？”我问她。“还是你就直接打算成为钱方那样的人啊？”我笑着开玩笑。
“思远，你真的想出道吗？”
“想啊!”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只是因为可以在台上跳舞吗？”
“是呀！怎么了？是不是太没追求了？”
“当然不是。”她摇头，也不再多说。
我到底为什么要当这个练习生呢？这条路真的适合我吗？我虽然快速给了小雨答案，但那天之后，我不住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照例跑着步，跑到气息不匀的时候再唱歌，然后尽可能把声音稳定下来。楚萤说这样可以让我唱跳时不那么费劲。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只能试，像在下赌一般。
有时我就想，Start前辈们出道，是不是也受了一样的苦。但是最后还不是被埋没了。在认识他们之前，我始终觉得梦想和现实之间，是存在只依赖努力的路途的。但是现在，我有点动摇了，随之而来的是浅扎心底的恐惧。我真的能出道吗？出道了会被接受吗？市场这种东西，你永远掌控不住。瞬息万变之间，天阴了，天晴了，谁能真的明白呢？
我想我大概是唱累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幻觉之前也只有在我累了的时候才出现过。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嗓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又过了几天，它不争气地肿了起来。半夜在练习室醒过来，我已经没办法说出话了。一团硕大的脓球卡在喉咙里，吞咽也变得费劲，我用手碰了碰身旁的水杯，水居然还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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