怫然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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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了大明宫的月华门外,我和贺兰段一前一后进了中书省南面的御史台狱。

    自那夜青阳王叛乱后,李孛弼、孙承恭等人便被直接关押进台狱,由御史大夫少叔旻和御史中丞上官韫负责监视拷问,大理寺协助侦查。

    无论是哪个朝代,对于造反一事,要查的不过两样东西。一是什么人参与了造反,二是为何造反。

    自古以来,君王对造反者都是抄家诛族,严惩不贷,极少有帝王会去思考这些人反叛的原因。

    我认为这个问题也没有多少思考的价值,反叛者大都是为了颠覆现有皇权,成就自己的野心,获得更大的权力罢了。

    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从李孛弼嘴里套出所有参与谋反的人。

    狱丞将牢房的门打开,明明是炎夏白日,御史台的牢狱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岩穴,昏暗阴森,冷气袭人,就连插在石壁上的火把也透着渗人的寒光。

    缠在木杆上的铁锁链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有一人正盘腿坐在狭小的牢间中央,蓬首垢面,白色的囚衣上沾满了斑驳血迹,他的手脚被沉重的铁链拴住,桎梏的地方留下深浅不一的淤青,那人背对着我们,一语不发。

    我恍惚忆起两个月前在宫中遇到他时的模样,丰神俊朗白衣翩翩,没想到他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

    李孛弼贵为皇二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能忍受牢狱的屈辱?我在心里暗自唏嘘,当初他若是没有选择造反,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贺兰段用扇子掩住口鼻,跨过监栏走到里面,垂目望着李孛弼,弯着眼笑得和蔼:“青阳王近来可好?”

    李孛弼不语,贺兰段也不在意,接着说:“我今日来有几个问题想问青阳王,不知王爷可否如实回答?”

    话毕,过了一会儿,李孛弼缓缓转过身,嘴角噙着冷笑:“大理寺卿尽管问,可惜我除了参与谋反,其他一概不知,可能要让大人失望了。”

    到这个时候了,还想隐瞒真相?

    我突然很想把李孛弼胖揍一顿,再以兄长的身份和他说一堆大道理,让他说实话,但现在的情况已不同儿时皇子间的嬉闹打斗,李孛弼到底知不知道,这次反叛有多少人因为他冤死他乡?现在朝中又有多少人盼着他带着那些阴谋死去?他此时不说,以后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死去?

    贺兰段眯起眼:“青阳王,你我都是明白人,谋反可不是件小事,非财团、政权、兵马支持而不可为,你身后一定还有很多大人物吧。”

    李孛弼挑眉,神情自若:“我在长州凭一己之力平定渝东,收拢藩镇,军马皆是我统辖的地方军队,何须他人相助?”

    贺兰段笑了笑:“早闻青阳王有安邦之才,只是我听说在你治理渝东的这段时间,干的也不尽是好事啊,地方节度使曾数次传书报告朝廷,说你以武力镇压为由,在渝东滥杀无辜,洛城的那位老王爷也是在那期间暴毙的。”

    贺兰段说的洛城老王爷是皇叔李剑,当初李剑与父皇是很好的兄弟。祖皇仙逝后,皇子夺嫡,身为太子的父皇成了众矢之的,当时政局动乱,一些宗室为了夺得皇权,派出刺客暗杀父皇,若不是皇叔李剑多次舍身相救,这天下还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中。

    因此父皇继位后,为了报答皇叔便把当时最富饶的永州一带交付于皇叔治理,赐封他为洛王。可惜皇叔暮年多病力不从心,无法继续整治渝东,时逢地方节度跋扈作乱,与当地豪族勾结,结党营私,笼络中央高官,企图扰乱政权藩镇割据,适时父皇将李孛弼和李奕欣派到了渝东的长州和永州,帮助李剑治理,但在李孛弼治理的两年间,李剑中了刺客的毒箭,当场暴毙身亡。永州传闻说是李孛弼狼子野心,觊觎李剑的权势,欲取而代之,便伺机干掉了李剑。

    但父皇什么都没说,只是派人将李剑的尸骨带回永乐城,葬入皇陵。

    李孛弼听贺兰段提起李剑之死,只是冷笑了几声:“不过是市井传言,大理寺卿竟会当真?何况,纵然是我杀了洛王,先皇为了统一大周,除掉的宗室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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