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战场之上,命如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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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将士委顿而回,残阳射入这片战场,一时间,还未干涸的血液上,反射着淡淡的红光,流动的液体里,潜藏无数艳丽的红盘,不知是天上那轮硕大红日的倒映,还是这血中孕育的妖魔。

    轻风阵阵,忽急忽缓,但战场上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显然不是这风儿能够刮走,它的存在,只是让这沉淀着,让人逐渐适应的味道,更添几分新鲜感。

    风儿刮过,头脑一清,仿佛刮去了铜器上的铜绿,让铜器重新恢复色泽,也让本是被血腥味逐渐刺激到没有感觉的将士,再次清晰的闻到这让人作呕的味道。

    夜色沉沉,忽明忽暗,此方将士退出外城,在城外埋锅造饭,骤然生起的明火,在夜色中尤为的显眼。

    掺杂了变质谷物的稀粥,在铁锅中,在火焰的加热下,不时泛起一个个鼓胀的泡沫,却又一闪而逝,瞬间破碎。

    等着吃饭的兵士,望着那不停浮现,又不断爆开的泡沫出神。

    此时此刻,他们的生命,又何尝不是这般转瞬即逝呢?

    今夜暂且没有生命之忧的兵士,混着清风刮来的血腥味,吃完一顿或许并不算美味的晚饭,进了帐篷。

    他们是否能安然入睡?没有人知道,但他们是幸运的,毋庸置疑,在军营的后方,惨哼声不绝于耳,这个手臂中箭?拔下箭头,任由锋锐的铁尖,将鲜红的皮肉翻开,暗红色的血水是浑浊的,也是难以止住的,当它冒着热气,流下手臂,落在暗沉的被单上,倒是让被单重新添上几分灿烂的色彩,更点缀上一朵不规则的无名小花,然而这花朵没有美丽,它与美丽完全没有怜惜,因为,这花朵的背后,只有不由自己的无奈与凄凉。

    眼泪,也是浑浊的,也是难以止住的,当滑过面颊,混上脸上的泥尘,让泪水变得微微发灰,它一定不会是咸味,也不大可能是苦味,这泪水背后包含的东西,太过复杂,人类的味觉无法分明辨认。

    手臂中箭,没有生命危险,修养些日子,就能好转,他轻轻躺下,对着帮他处理伤口的医生微微一笑。

    医生却沉着脸,并未回应,他苦笑一声,侧头望去,隔壁旁边的同乡,腿已经没了,小腿被人毫不留情的砍断,暗红色筋肉,本是苍白色却染上暗红的腿骨清晰可见。

    同乡昏迷着,面色灰败,嘴唇灰白。

    没有人包扎,伤口裸露着,但那小腿断口却不见流出鲜红,体液似乎已经流干,他没有说话,静静看着。

    这时医生走近,面上似乎有些不好看。“腿都没了,血也流干了,还带回来做什么?”

    大夫似乎在喃喃自语,但他没有听清,他只是看着那医生,随手为那同乡包扎,一碰到那断口,顿时一直隐藏的液体仿佛找到宣泄口。

    ‘嗞拉’一声,医生的胸口通红一片,同乡也从恶梦中惊起,腰杆扭曲着立起,似乎被人用力拉扯一般,脊柱呈现诡异的弧度,他看着,看到同乡眼里的痛楚,他知道同乡想要惨叫,却没有力气了。

    因为最后的血液已经流出身体,大脑已经缺氧,声带也无法震动,同乡保持诡异的姿势三息,旋即躺下,这一次,同乡的面上十分安详,似乎做了美梦,但他知道,这是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

    医生皱皱眉头,急步离开,不一会儿,几名健全的兵士跟随而来,医生嘀咕几句,他没有听太清,只见身后的兵士将同乡抬起。

    “记得扔远点。”

    兵士面上一僵,胸中微微起伏,似乎有些怒气隐而不发。

    医生离开,同乡也被人抬走,他静静看着,他心里知道,这被丢出去的,不仅是同乡,还有家中年过七十的老父老母,他们知道会怎样?他想了想,可能会哭吧,不过哭个几年,应该就差不多了。

    可八岁的孩子和同乡的妻子怎么办呢?同乡的妻子他见过,说实话,还是有几分姿色,他看了也很心动,不过这女人的性格不怎么好,跟着同乡一直认为自己嫁错人,整天怨这怨那的,现在同乡死了,应该会开心改嫁吧?

    至于同乡的孩子,可能日后是个乞丐,又或者成了乡里流里流气的二流子,两者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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