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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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内,吕调阳第一次单独给万历讲课的过程并不怎么顺利。作为号称活典章的宿儒,吕调阳的才学放眼朝廷少有人及,即便是张居正,论学识也未必及他。之前他也担任过穆宗的老师,为万历的父亲讲过课,如今再教导万历,便可算是两朝帝师。

    穆宗上课时,已经是成年人,加上又做了多年受气藩王,连储位都没能定下来,人是很有些怯懦的。上课时不管是否喜欢,都会聚精会神,认真听讲。万历是个半大孩子,又不曾受过其父那样的苦,让其像穆宗一样认真便做不到。之前吕调阳也看过张居正为天子讲学,在这位帝师眼里,并没有所谓皇帝,只有学生。发现小皇帝走神或是做其他的事,便会立即斥责,乃至皇帝将字念错音,也会毫不留情予以纠正。

    小皇帝也很怕这位老师,只要张居正坐在那里,小皇帝就会全神贯注听讲。即便这种状态维持的时间并不算长,在表面也会尽力配合,每当皇帝想要走神时,只要张居正的目光看过来,他就会拼命装出听讲模样,在一段时间内保持认真。

    作为人臣,吕调阳当时对张居正的权威其实是很有些不满的。在他看来,这种让天子噤若寒蝉的威权,已经逾越了人臣的界限,正走上一条极危险的道路。可是今天他却忽然怀念起张居正以及这种威权,因为没有这种威权,授课根本没法进行。即使有太后亲自坐镇,没有那位霸道宰辅在现场,皇帝依旧像是脱缰的野马,在课堂纪律方面,连装样子的心情都没有。

    李太后亲自听讲,司礼监掌印冯保在旁伺候,这种规格既是一种对吕调阳的支持,也是一种考核。如果这一关过去,在讲课结束后,肯定就是以口头的方式正式任命吕调阳为首辅,让其职责正规化。

    吕调阳并不是一个贪恋权位之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于功名富贵早已经看得淡了,他只是觉得眼下的朝廷走的太快太急,这么多势要显贵上门,向自己述说新政之弊,足以证明这政策太过急进。即便在京师附近,都引来那么强烈的反对意见,于各省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自己需要给这个国家减慢一下速度,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获得对应的权力。

    可是这次授课实在是太过失败。皇帝抓耳挠腮,明显心不在焉,眼睛四下看着,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于吕调阳讲授的内容没往心里去。授课进行到中途,吕调阳就发现这根本没法进行,如果自己无视皇帝的表现,依旧按自己的节奏讲,那就等于是欺君。

    张居正是怎么做的?他不得不努力回忆着张居正在讲课时的样子,可随即也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学他。天子念错一个字,张居正立刻沉着脸大声纠正,这种做事方法,自己肯定学不来。而且自己与皇帝的关系,也远远不能和张居正相比。

    天子初称张居正为相父后称先生,称呼自己就只是吕卿。赤足入殿也没有任何体恤的东西赏赐,与裹毡垫脚的张居正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自己即使摆出这种老师的威风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看来,只能换一个方式,让皇帝接受自己讲的东西,才能继续讲授。

    吕调阳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讲学,问万历道:“陛下,不若我们现在改练写大字如何?”

    “吕卿,练写字需要心静,可是朕的心静不下来,字也写不好。”

    “万岁因何事而心情烦躁?老臣可否为陛下分忧?”

    “吕爱卿朕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大臣若遇父母丧,就只能回家守制么?”

    原来皇帝的担心,是因为张居正要离开?作为一个老人,吕调阳即使不考虑学识,单是社会经验也已经十分丰富,一听之下便猜得出皇帝的心思。长久以来,皇帝将张居正视为自己的主心骨,当成父亲一样看待。其仿佛是万岁身前一面挡风墙壁,有他在,皇帝不管是读书还是玩乐,都可以放心大胆,不用为天下担忧。

    现在张居正离朝,于天子而言,等若一个身边长辈突然离去,而且这个长辈素来负责保证整个天下安宁,他就这么走了,皇帝既是舍不得,也是不敢放其离去。这也说明,皇帝对于自己这个继任者的能力并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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