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底线与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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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素芳的脸色在那一刹那间,有了轻微的变化,不过马上恢复正常,并没说什么。凤鸣歧则寻个借口走出去,过一阵,就拿了几张纸回来,正是那些被抓强盗的口供。审讯以及录口供这些事,不用范进上手,在他们谈着镖局的构思时,已经有人在做这些事。

    凤鸣歧带的人并不是公门捕快,但江湖走的多了,经验阅历丰富,于拷打审问一道,同样是专家水平。由于不受国法束缚,其所用的刑具更为偏门,对人体的损害也更大。那些所谓的盗贼显然没见识过这干江湖上的手段,也就不难取得口供。

    包括他们的巢穴所在、以往还做过什么案子,以及团伙组织成员住址姓名等消息,全都交代的清楚。

    对这些信息,张舜卿兴趣其实并不大。他们不是官兵,也不可能就因为与水盗交了次手,带真的带上杨家仆役杀到巢穴去。能做的也就是把口供交给官府,由地方出兵解决。

    考虑到张舜卿不能暴露身份,杨家又不会出多少钱向官府打点,地方上能出动多少兵力,能取得多少效果,也很是难说。

    真正让张舜卿注意的,是这些人成为盗贼的理由。乃至看过口供之后,她的情绪很有些低落,后面的交谈中,就没什么话说。直到与范进吃晚饭时,她才很有些沮丧地说道:“范郎,那口供……你也看了吧?”

    “是啊,看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群人说自己怎么惨而已。其实想想也知道了,如果不是日子过的惨,又怎么会去当强盗。尤其他们这么穷,说起来,肯定人人一肚子委屈,满心的不痛快。这口供里无非是一纸怨气,没什么可看的。”

    “范郎何必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不必耍花枪了。那些人虽然贫苦,但原本也是大明好百姓来着,即使是给人做佃户吃不饱穿不难,也不想做这勾当。居然是因为父亲行了考成法,以钱粮赋税为核定官员考绩的标准,导致衙门催逼赋税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人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父亲常说,大明到了现在,表面上是花团锦簇的大好局面,实际已经到了非要做出些变革不可的时候。不趁着天下太平时改,若是等到那些问题都发作起来再变,天下就要动荡,百姓也会受苦。不管外人怎么说,父亲行考成法,本意确实是为了让国库充盈,让百姓安居乐业。却不想,现在居然有人因为一条鞭法,被迫成了强盗。这与父亲的主张南辕北辙,可是这话又解释给谁去听?百姓么?他们只知道朝廷催逼赋税手段酷烈,他们要么拿起刀拼命,要么就只能死。为匪之余,多半还要恨父亲大人。官吏恨父亲,百姓也恨父亲,这考成法到底是好是坏,我现在却也有些说不清楚了。”

    范进拉起张舜卿那纤纤玉手,道:

    “卿卿,你是个聪明女子,这里的干系应该看的出来。考成法当然是好东西,如今衙门里怠惰成什么样,只看这水盗猖獗就能知道。其实我说办镖局,也是因为官府太没用。若是地方宁靖,匪患不兴,天下又哪还用的上镖师?相爷为了百姓,想让官吏勤快些,这想法是没错的。但是具体在落实上,却不能搞一刀切。咱们大明太大,百里不同风,任何一个制度,都不可能适应于整个天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因地制宜。可是考成法只看钱粮赋税,别的不考虑,这也有值得商榷处。官员为了保乌纱就只好朝百姓要钱要粮,这里本来就穷,挤兑下去,就只好起来做强盗。说到底,错的不是考成法,而是人。再好的经文,落到歪嘴和尚那也好不了,不管相爷立意如何高远,这颟顸无能的官员,也会让相爷的苦心白费。这份口供我誊录一份,等进了京,卿卿将口供面交相爷,自有相爷发落他们。”

    张舜卿亦知,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自己拿不出更好的方案。经情郎开解,心头的郁结总算有了一丝缓解,叹口气道:“范郎说的是,好经也得有好僧人念才有作用,否则经文再好,也难渡世人。可是如今朝廷里歪嘴和尚太多,真正的高僧太少,就指望这一科范郎金榜题名,到时候好好念念这经文,也让父亲的苦心不要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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