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二年四月末。
濮王府中。
久病初愈的李泰晨起之时,便闻得窗外鸟鸣啾啾,花香袭袭。
一时间,多日积疴在身所带来的晦气郁气,一扫而空。
推窗而观不过片刻,一只再眼熟不过的白鸽,便打破了他平静的心寂。
看着那只落在窗台之上,咕咕乱叫,一步一跳的白鸽,李泰轻轻皱了皱眉,伸手握住它身子,将那支火漆封好,盖了这世上只有他与李治兄弟二人才看得明白的密戳的信卷儿小心取下,然后将它又放回原地。
白鸽似也明白什么,竟也一动不动,只是乖乖等着。
以青铜小匕划开火漆,抻平信卷微阅几行,他便立时舒眉颌首,轻轻点头道:
“原来如此。”
想了一想,他转头向外呼唤小侍,速请夫人前来。
……
不多时,濮王妃阎氏,便匆匆而来。
“不知殿下召妾前来,有何要事?”
出身不高,却极得濮王怜宠的王妃阎氏,气华有度,为人温婉,当真是人如其名。
李泰见着爱妻,便是温柔一笑,上前搂了她在怀中,将手中纸条交与她看。
阎氏只看了几眼,便立时皱眉道:
“怎会这样……
主上有心要送武娘子出宫暂居,直到孩儿生下来?!
还说希望送到咱们王府中……
那殿下的意思呢?”
李泰想了一想,点头道:
“此事本也应当。
毕竟眼下,朝中内外,事态频发,何况武氏日发身子不便利,若果如此长留宫中,对养胎也是极为不好。
只是若要送到咱们濮王府中……
也是不妥。”
阎氏点头,亦皱眉道:
“可不是么?
说到底,武娘子也好,主上也罢,便是殿下也一样……
都是费了无数心思,这才能够有了眼下这等稳居立政殿的局势。
若此时被迫离开立政殿……
也……
唉!当真是苦了娘子了。
说起来,她眼下的确是不宜居于这事端频发的宫中养胎,可她若一旦离宫,又必然会再难回去……”
“所以,她必须要留在京城——
不过,未必一定要留在宫中,你说是不是?”
李泰的一番话,却叫阎氏一怔:
“殿下的意思是……”
李泰不语,半晌才轻轻道:
“说起来……此刻的芙蓉园中……却不知春景如何呢?
主上隆恩,父皇更是爱宠——
这芙蓉园,终究还是本王也舍不下的一块心头肉啊!”
他的目光中,有算计,有精明,更有怀念。
是夜。
太极宫。
立政殿寝殿之内。
坐在梳妆台前,正由着李治亲手替自己梳发的媚娘听清了李治说的什么之后,倏地转身,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治:
“治郎要……
要濮王殿下回京?!
就为了媚娘?!”
李治淡淡一笑,拿起角梳,继续替她梳理头发:
“说起来,我也想念四哥了。
何况到底四哥是自己人,芙蓉园一直空着没人住也是不好……
这个时候搬过去,正是花好风和的时候。
你可还没去过芙蓉园罢?
那儿可是极美的。
尤其是园中的那几片花林,其中又以那片杏梨杂植而成,足有半个园子大的花林子最美。
再过两日,杏梨两花,便到极盛之时。
我曾在小时像这样的季节中,好几次去玩过……
那林子中雪白艳红相杂,风一吹动,开得正盛的杏花瓣啊,梨花瓣啊……
便都会扑扑簇簇地落下来。
如同织了一地的花毯一般……美不胜收呢!”
媚娘听得神往,可到底还是犹豫:
“可是治郎……这样……
好么?
毕竟说到底,当日濮王殿下可是因着心中不能开解,才离了长安……
治郎不也打算放他自由么?”
李治闻言,轻轻收了手回来,看着镜中眉头微颦的媚娘:
“我也不希望这样的……
只是奈何眼下,唯有如此,才能保你与孩儿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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