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气息交缠,呼吸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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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籍到最后,也没说出几句话来,只盯着邰山雨,在满园恰好开放的山蔷薇花畔,醉眼微红,语调略含一丝悲伤的说了这么两句:“我曾无数次梦中归来向你道别,要你另觅良人,愉悦一生,每说完,便有万蚁蚀心。山山,我从不敢问这些年你好不好,因怕你问我这些年好不好。”

    醉里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两句话也好半天才说完,且有些含糊不清,有些字眼,邰山雨也是琢磨着前后联贯才明白过来的。

    这人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不闹腾也不嚎,仿佛像是没喝醉一样,只眼神有些飘忽有些迷离。初秋风物恰好,衬得眼前人亦好,眉目濯濯如洗,好风时来,吹得人衣袂飘飞,恍然间似有高士在坐,似醉非醉,令人着迷。

    邰山雨总是说她不是个看脸的人,但事实上,脸好的人谁会不喜欢看呢:“我这些年都很好,我也不问你好不好,知道你眼下好就足够了。”

    千军万马归来,皇袍加身,君临天下,便从前有多少不好,如今也变成了好吧?

    倘谢籍知道邰山雨心里的想法,大约会摇头: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解决终生大事,但是现在什么也都有,终身大事还是没解决。

    不多时,侍从将谢籍扶下去,邰山雨则往山门去迎接女郎们。不知道是不是被谢籍那句含一丝悲伤的话语所扰,整个下午,她都有些不在状态,女郎们调笑她这是害了相思。

    “只是忽然觉得害怕。”害怕自己会沦陷。

    有时候说起来人挺现实的,他本身很好,对我也好,又那么爱无处安放,一切于我都有益,是我占上风。这时候“我”就会开始考虑,或许也不是太坏,然后想,既然都这么爱我了,“我”爱他一点也没事,不要爱得像他一样多,那“我”就永远都占上锋,永远都是赢家,永远也什么都不用怕。

    女郎们听完邰山雨对自己内心独白的简短描述,一个个表情特别难以形容,不过她们也没跟邰山雨扯掰爱情观。每个人的爱情都不一样,女郎们只拉着邰山雨趁着天还早,去拾捡红叶,回头好做书签。

    捡红叶时,天又零星飘了几点雨,邰山雨和女郎们一起连伞也不要的拿山芋叶子遮头跑回去的路上,邰山雨在转弯处碰到谢籍——已经醒酒,且打伞出来寻她的谢籍。

    女郎们善意地微笑,然后一呼啦顶着山芋叶子,衣带飘飘地跑远,跑在最后的几个,皆抛眼神给邰山雨。

    邰山雨:什么意思嘛!

    谢籍将手中拿着的另一把伞递给邰山雨,并没有借机给自己赢取雨中共打一把伞漫步的意思:“倘我让我苦恼了,便告诉我。”

    “你会改吗?”

    “我可以改变一下方法,让你苦恼少一点。”

    “九叔,你是怎么做到不让爱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的?”邰山雨指的是,有的人不择手段,但谢籍,有千万般手段,却分毫没冲她使将出来。

    谢籍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已经面目全非。”

    这么说,又觉得真是这样,毕竟投军前是斗鸡走狗气亲爹为乐的纨绔X代,归来时却是积威已重的天子,说起来,还真是已经面目全非。

    “那你是怎么让自己变得更好的?”

    “因为她的心上人,一定是个大英雄。”

    邰山雨讶然地望着谢籍,忽然沉默下来,不由得有那么一些喜悦从心尖上透到漫延到嘴角上。然后视线缓缓下移,并微有羞意,不多,只很少很少的一点点——当年说这句话的自己脸也特别大呢。

    她的微羞,叫谢籍欲放声大笑,又因不想羞坏小青梅,把到嘴边的大笑收回,改作无声微笑,温柔凝视:“不知今晚明月还会不会临镜台之高?”

    “三叔说问了耕种的农人,道是今天晚上月光一定特别大。”邰山雨微羞片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自如地同谢籍缓步沿阶而下。

    谢籍笑意愈发加深几分,转而同邰山雨讲起农桑时令来,邰山雨她爹是洛阳官长,农桑亦是官长职责之内的要务,积年下来,邰山雨也是很熟了。熟的是什么时间正好能吃上什么新鲜瓜果蔬菜,什么这时候吃最新嫩可口,什么这时候吃最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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