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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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眠一定是时间的小女儿,他才对她最宽容最奢侈。每次醒来看表,我都会惊叹时间在睡眠这桩事情上,居然逗留了如此之久,而我往往毫不知情。

    不知道是因为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还是因为盖在我身上的两条棉被实在太厚太沉,醒来的时候,我竟然满脸都是汗水。

    我伸手去擦,却发现手心的汗更多更密。

    被窝里的气氛不同寻常,闻上去像是一种只有清晨的露水才有的好闻的气味。我完全不明白,我在哪儿?

    我望向格子木头做的床棱外,一丝鸡蛋清般细腻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梳妆台上,窗外的雪停了,我能隐约看到院子里的另一间屋子的檐头露出的青青的颜色。我甚至,能依稀闻到窗外厚厚积雪下急不可耐要散发出来的迎春花的香味,虽然冬天根本还未过去。如果这真的不是做梦,那一定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我尝试着咳嗽了两声,耳朵清楚的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我才确认,我是醒着的。

    我努力掀开那两条被面缝着盘旋的龙凤图案的金色棉被,挣扎着坐起来。我一定是昏睡太久了,眼睛聚了好一会儿的焦,才看清周围。

    这真是一个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我转头,才发现前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清晨的阳光正好打在她身上。她的穿着很奇怪,大红棉袄和绣花棉裤的搭配,头上包着一块很漂亮的蓝色头巾,像个刚出嫁的农村媳妇,而且,她正在擦拭一把又黑又亮的猎枪,嘴里哼着飘忽不定的曲调。

    见我醒了,她立刻举起猎枪,瞄准,对着坐在床上呆望她的我,发出“砰”的一声。

    然后,她开心地笑了。

    是夏花。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吓到我,我也笑了,不知为何,内心有遇到故人的莫名安全感。

    她把猎枪小心地放在地上,坐到床边,轻声问我:“醒了?”

    “这是哪里?”我问她。

    “你昨晚烧得像个小迷糊。”她不答我,而是说,“梦话连篇,我照顾了你一晚。”

    “谢谢你。”我摸摸自己还有发烫的脸颊,有些不相信地问她,“我说梦话?”

    “是啊!”她说,“你一直在喊妈妈,一看就是个离不开妈妈的娇宝宝。”

    “才不是。”我为自己辩解。我不相信她的话,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撒娇地唤妈妈。所以,在梦里更不会。

    “哈哈哈。”她笑,显然更不信我的话。

    我有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她完全没化妆,但皮肤很好,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有一颗有点尖尖的,看上去很可爱。

    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才发现我只穿着内衣。胸前那把直指心脏的短剑神奇般的回归抑或重新降临到我身上,好像还沾着我汗水!

    我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立刻又笑着说:“衣服是我给你换的。至于这个护身符嘛,是他给你戴上的。”

    我疑心,他们姐弟俩,是不是都学过猜心术。

    “你的车没事?”我问她。

    “卖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给他买了辆越野车,他想了很久了,只可惜没太多的钱,买的也是二手货。”

    “那你不开车了吗?”我说。

    “我?”她朝我眨眨眼,哈哈大笑,“你看出我隐居江湖了吗,以后我靠打猎为生。”

    说完,她拍拍我的头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把一碗盛满浓浓的褐色汁液的药碗。她把它端过来,送到我唇边:“喝吧,妹妹,祖传秘方。”

    我接过那晚还发着微微热气的汤药,仰头喝下。这汤药味道极苦,喝下去的时候,我的舌头都在打颤,不过这点苦对我而言完全不在话下。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奶奶就喂藏药给我喝,盛在小银勺里,抵着我的舌根,一仰脖子,仿佛快要吐出来,最终却帮助汤药顺利进入肠胃。奶奶用那样的方式训练我喝药,简直比囫囵灌下更为刻骨铭心。

    从那时起我就信任良药苦口的说法。因为按奶奶的理论,生病的人身体有一个窟窿,只有那些苦辣的汤汁可以让那些啃噬身体的病菌缴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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