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扯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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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冤,清清冷冷为你守着个家,带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还要每天八小时的班,挣那几文辛苦钱。你倒好,明明说是最多十天就回来的,而现在我们母子俩,也许早就被你挂在身后哪一方的月亮上了。

    不祥的预兆一层重似一层地压上心头,承受不住时,我警告过自已,没有道理这么惦念你,应该放超脱一些,人家是发大财去了,哪里就会死掉?又想,除非你不活着回来见我,否则,你会晓得什么是公平。

    夜静更深,夜凉如水。

    笃笃,睡梦中,门被敲响了,你的声意很小心地唤我。一股邪火从我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内,“腾”地升起:鬼才给你开门。但还没协你第二次敲响,我己经披衣下床,从门后拿起每夜谨慎地倒立在椅子上的空瓶子,放回到饭桌上,把椅子移到墙脚,拉开门上的插稍,然后房睡自己的觉。

    闭眼拿耳朵听着,你心事很重地站在外间,抽完一支烟,又燃上一支,然后倒水,洗头洗脸,脱衣服,然后推门进来,拧开极暗的台灯,来到床边,先是俯身看你的儿子,又看我,小心地问:“我的拖鞋在哪里?”我努力闭着眼睛,给你一副无动无衷的睡相:你只好轻轻退出去,带上房门。

    你绝不会知道,我一旦张口,从我嘴里出来的,就不是讲拖鞋的位置了,恐怕是:“野贼!没有教养,没有人味的臭野贼!”没准还会失控送上一记恼怒的耳光。至于后果,还顾得了吗?但我强忍住了,我不想吵醒邻居,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更不想先自乱了方寸。

    直到你上床睡觉,我还僵持着那个并不舒服的姿式,我的脑急剧地活跃起来:一定要让你知道,你不在家时,儿子病得多厉邻居给我们母子送饭到病床边时,我怎样又感动又心酸;同病室人问儿子的爸爸为什么不来时,我又怎样羞于启齿你的失败的体户身份;儿子刚刚出院,我是怎样的虚弱,抱着他,我如同挑着千斤重担……

    结果,还没等我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为这一场不会轻松的夫妻夜话开头,你已经呼呼睡去。我重重地翻了儿回身,让床板响得惊天动地,但无济于事。你那又死又沉的鼾声,让我又气又恨又心疼,睡意全无。要强的我,又一次忍住了委屈而又寂寞的泪。我只好又披衣起床,走出房间。

    一眼看见地板上那一堆撒满灰尘、凌乱不堪的行装,犹如看见你在旅途奔波的身影,我开始知道什么是在外的艰辛了。翻开你大约是被小偷计破了的黑皮包,我想看看里面是否有一盒化妆品或者是一辆小汽车。然而没有,只有一些乱七八糟,揉作几团的大小合同。

    皮包的夹层里,有一堆又小又薄又谦卑的车票和在宿票。我吧它们一张张摊开,按时间顺序排列起来。车票上的开车时问是那样不分昼夜地仓促,路途是那样辗转,那样不断地调整着方向;而那些地名,又是那样地荒僻。比起众多的车票来,住宿票又出奇地少,少得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其中一张二十多个日子连在一起的住宿,分明是一个等得不能再等的等待,是一份焦急了许久以后的最终失望。

    面对着这些,那忍了许久的泪,终于热热地流了下来,自以为遭遇了不公平的心,现在觉得扯平了。

    我的天,我终于理解了你那句绝不培养儿子做生意的话的全部含义。而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理解我的心?正因为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多莫测,有那么多风险,我在家才特别盼望你的音讯,什么时候,你才能够惦量出“家书抵万金”这句话的分量?我只需要哪怕一个字的音讯,并不需要你回家来百般小心。

    想着想着,我的心踏实了:刚才还怒火中烧的我在了解了他的甘苦之后能对他充满了爱心,那等他也知道了我的辛苦劳以后呢?

    所有这些,明天我一定跟他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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