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剧作家之死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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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整条街上就只有疯老太婆了,雨下得搏命一样歇斯底里,她站在楼门口,半个身子淋着雨,半个身子没有,一句接一句地吼着: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

    她的声音那么大,整条街上的人都听见了,但,没有人出来骂她,所有的人都敬畏地关着窗户,紧紧地关着。

    剧作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浑身淋得湿透了,他出现在楼梯口,快步跳了进去,双喜没有跟着他身后。他的额头上肿起了一块青紫的痕迹,看来早上那个人下手不轻,他站在楼梯口像狗一样晃着头,不时抬眼看老太婆一眼。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个下午去了哪里,总之他现在回来了,神情有些奇怪,他看着老太婆,好像要说什么,又没有,他走上了两个台阶,又下来了,然后他站在她身边,微笑着,和她一起,大骂了一句: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

    他的声音比起她的来要年轻很多,浑厚且好听,但所有的窗户还是紧紧地闭着。

    他骂完这一句,满意地捋了捋头发,上楼去了。

    老太婆站着,喘着气,雨慢慢停了,她也就慢慢沉默了。

    他们都累了,只有树木还在往下落着水,“嘀嗒,嘀嗒”,落在沉默的雨棚和土地上。

    四、阳台

    顾良城死去以后一切都没有变,恶心而粗糙的连续剧只多不少,烦闷的天气只热不凉,我依然在春鹃副食店上班,双喜依然在洗头的间隙来和我聊天,林奇依然过来买口香糖,有时候和白色菲亚特车的主人约会,有时候歪着脑袋坐在疯老太婆身边看她骂人。

    永定街的人从来没有如此默契过,对这件事情保持着一种让人怀疑的沉默,但他落下来那块地方很久都没有人愿意多做停留,他楼下的那个初中生每天放了学骑着车狗一样跑回家,再也不在街上闲逛,很多天以后,卖西瓜的老大爷依然心有余悸目不转睛地看书,但他的西瓜,长时间都没有卖出去过。

    整个夏天就是那么漫长,好多次我路过他的楼下,都想停下来看看他落下来的血迹是不是还在,但我迟疑着,终究没有停下来。

    我怀疑洗头妹双喜有和我同样的想法,林奇也是,但我们谁也没有真的停下来。

    我连着好几天都用望远镜看顾良城的房间,他的房间依然空着,没有被租出去,那扇蓝色的窗帘被警察拉开了就没有关上,于是它像一个耻辱的女人赤身裸体面对我的鼻梁,我从来没有那么仔细地看过他的房间,那张米色床单的床,那张写字台——我只看见上面堆着的书稿——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照片,好几次,我在深夜失声痛哭,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从脑中涌出,于是我打那些电话,不知道对面是谁,但我想,或许和我的命运有关。

    一个星期以后,双喜在春鹃副食店第一次给我说到顾良城,她说你还记得那个自杀的剧作家吗?他死之前那天和我姐夫打了一架,后来他一直告诉我他头很晕。她脸色惨白地说起来。

    她说,你不认识他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你不明白,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那天还许诺说星期天带我去逛商场,他怎么会自杀呢。

    双喜用力握着自己的手,握得关节发白,她根本就没有看我,只是说着一些她可能已经想了一个星期之久的话:她说是不是因为他的头被我姐夫打伤了,所以头晕才栽了下去。他怎么会去自杀呢?

    我擦着柜台,毫不停顿,轻描淡写,对她说,谁知道呢。

    双喜说姐,我睡不着,我想是不是我害了他。

    我笑,我说傻姑娘,这关你什么事。

    两个星期以后洗头妹双喜在某一天清晨逃一样地离开了永定街,那天早上我看着她走的,是她姐夫来接的她,他依然带着那个墨镜,像个将军一样把她拖回去了。双喜面如死灰,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就像不久以前,她跟在剧作家顾良城身后一样。

    在春鹃副食店一群洗头妹对我绘声绘色描述双喜每天接到的灵异电话——那些电话没有显示出来的号码,只听见呼吸,那一定是她以前男朋友的电话,就是跳楼死了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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