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剧作家之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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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剧作家之死

    一种闷热像一床缎面牡丹红棉被那样从天空中缓缓降落。盘旋在地面零点五米处徘徊不去。

    永定路上一排洗头房统统关上了门,一些牌照上满是污泥的卡车轰鸣着开过,除此之外,只有街口那个卖西瓜的老头光着膀子坐在三轮车上,看着一本《故事会》之类的书,不时清着喉咙吐一口痰。

    剧作家起床的时候已经快是中午了,他浑身都是汗,匆匆忙忙走进厕所里面冲了凉,半分钟以后他湿着头发站在窗户旁边,全身上下只穿一条红蓝条的短裤,显得非常瘦,他用左手在桌子上乱翻着,拿起一本书丢掉,拿起一摞稿子又丢掉了——终于,他神情舒缓地拿起一包“天下秀”,点燃一支,眯着眼睛狠狠抽了一口。

    他的脸略长,鼻子挺拔,睫毛意外长得很长——一张俊朗的脸,额角上有一块淤青。

    他看着另一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烟全部都烧完了他才清醒过来,抖了抖烟灰,他随手把烟屁股丢到窗户外面,转身从窗口消失了。

    与此同时,另一种闷热像洪水那样从地面泛滥开来并且上升,终于弄湿了我们的棉被。

    烟头从五楼落下,在四楼的雨棚上弹了一下,接着顺着雨棚的坡度像一滴固态的雨般向下滚去,但终于在边缘停住了。

    四楼住的是三个附近专科学校的学生,一对情侣和一个女孩,养了两只猫。

    现在那两只猫中的一只——他们长得很像——正在四楼的阳台上走来走去,就在他似乎要往下跳的时候,一只手迅速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拽了进去。

    猫惨叫了一声,于是三楼的窗户猛然被推开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穿着两件大衣,外面一件是带点灰的枣红色——可能是站在一个板凳或别的什么东西上——探出了半个身子,她左手抓着一个铲子,右手扶着窗框,开始大骂起来,关于谁要偷她的大衣之类,更多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脏话,她骂了大概一分钟,声音越来越大,身体也剧烈晃动起来——让人担心她要从阳台上掉下去,这时候她终于清楚地重复了一句话:她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她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她是个不要脸的婊子!

    剧作家再次在窗口出现了,这次他像码头上的船工那样穿了一个红背心,头发干了,在吃一碗方便面,他微笑着把身体探出窗户,往下对着那个老太婆喊,喂,婊子!然后狂笑着砰地关上了窗户。

    她没有理睬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用一种撕人心肺的声音继续骂着某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她的眼睛眼白很多,因此看起来更加凶狠,头发胡乱绑起来,脸像一个过期的馒头,口水芝麻那样喷薄而出。

    直到二楼的那个窗户——上面挂着隐隐看出是金色的漂亮窗帘——被用力拉开了,一个女人——年轻一点也漂亮一点——泼出一盆脏水,说:这个老疯子怎么每天就没消停啊!——那个老疯子也没有消停。

    整幢楼以一种奇异的速度倾斜上去,接着大街出现了。卖西瓜的摊子多了几个染着奇怪颜色头发的小混混,他们推着卖瓜老头的手,接着抱起一个西瓜,丢给他一块钱就走了,老头大声嚷嚷着冲过去抢那个西瓜,下一秒钟整个西瓜像一个脑袋那样裂开了,脑浆四溅。苍蝇们一拥而上。

    这时剧作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大街上,他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衣和牛仔裤,在过分炎热的天气里看起来颇为可笑。街边绿化带的草坪被鞋底和太阳折磨得死了大半,他踩着草坪走了一段又跳下花台,去敲一家洗头房的门,他微微弓着身体,左手握成一个拳头,用右手去敲门,他敲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沉默地等待,在他身后不远处,卖瓜老头和少年人持续争吵拉扯着,于是他转过去看他们——大概看了有五分钟之久,似乎忘记了自己站在那里是为了等那扇门打开。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于是转过身去,再敲了一下门。

    接着他急促地敲起门来,拳头捏得很紧。

    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像内衣一样背心和短裤的洗头妹打开门,她的头发染成了枯黄的金色,在夏天看起来更让人觉得燥热,她的脸被他的肩膀挡住,身材丰满,穿一双塑料凉鞋。他迅速地被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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