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夕银就忙不迭进屋找医药箱。

    龙释自己进卫生间,用水冲散凝结的血块,受伤的手臂微微颤抖着。说不疼是假的,只是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一颗子弹还要不了他的命。

    夕银蹙着眉头,颤巍巍地递过医药箱和剪子。虽然伤不在自己身上,可只要看到那血肉模糊的阵仗,腿脚都发软。真不敢想象刚才他怎么用那受伤的手臂把自己一路抱到保洁室的。

    龙释撑直手臂,另一手沿着伤口剪下袖子。血凝最多的一块,衣料已经粘在了血肉上,不容易取下。

    夕银用镊子沾了棉花,小心翼翼地替他化开黏腻的血团。

    龙释咬了咬牙,沉声道:“把头转过去。”

    夕银不解,刚想问为什么,龙释忽然一用力,将粘在血肉上的衣料扯了开来,连带着伤口边缘的皮肉。新的血液汩汩流出,温热的星点溅在夕银的脸上和口鼻间,淡淡的腥味充斥着感官。

    夕银的瞳孔蓦然放大,呆滞了几秒,眼眶开始泛红,捂着嘴巴呜咽道:“你……你怎么这样……这是你自己的手臂啊,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心!”

    这样的情形在帮里他早就司空见惯,捧着肠子一路从码头跑回来的他也见过,本没有什么感觉,听夕银这么一说,反而错愕地凝起眸子。

    她……是在关心自己吗?为他担心,甚至……为他流泪?

    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臂,轻拍夕银的后背,喃声安慰:“好了,是我错了,以后再不会了。帮我止血好么?不然我真要流血过多而死了。”

    夕银颤抖着双手用一大块纱布按在伤口上,刚覆上去,白色的纱布就被染透,只能再换一块。眼看着地上丢满了染红的纱布,夕银的手越来越抖:“怎么办……血流不停……去医院吧……”

    她紧张地看向龙释,他的额上已经渗满密密的汗珠,却依然强撑着笑容,轻挪开她的手。扯开一节绷带,用牙齿咬住一端,将自己受伤的手臂绑在淋浴器的皮管上固定。眼光在手术刀薄而尖削的刀刃上停留片刻,然后以熟练的手势,单手执刀,剜进伤口。

    “噗”,又是一股鲜血冒出。

    夕银的心咯噔一跳,肩头不由自主地耸起。

    “麻烦帮我把血擦掉。”龙释将手术刀咬在口中,又去拿镊子。他的唇完全失了血色,如白纸般骇人。

    夕银大气不敢出,颤抖着用棉球吸取刚溢出来的鲜血。中弹的伤口黑洞洞的,像个血窟窿。胃里不时有酸液翻涌着,可她只能忍。

    龙释赞许地点点头,用镊子伸进去,小心地探寻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夕银几乎能听到金属摩擦在骨头上的“挫挫”声。

    龙释的衬衫完全被汗液浸透,刘海也黏在了侧脸,终于,镊子夹着血淋淋的弹头出来,夕银才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龙释苦笑着摇摇头,伤员可是他啊,为什么这女人好像比他还累。无奈,只得口手并用,再替自己包扎起来。

    折腾了半天,想叫醒夕银,才发现她居然是昏过去了!这丫头难道还晕血?

    算他自认倒霉,要自己动手取弹头,还得反过来照顾她。

    将夕银从卫生间冰凉的地板上横抱起来,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小心地走到卧室,生怕吵醒她。

    疲累而柔软的目光散漫地洒在她安静的脸庞上。其实她这样挺好,小嘴微微翘着,划出可爱诱人的弧度。醒着的时候迷糊又泼辣,睡着的时候也令人安心,忍不住想拥着她一同入梦。

    好像真的觉得累了,今天一天几乎让他的体力透支。龙释抚了抚额,将夕银放在大床上,自己就势躺在旁边。眯起眼睛,在夕银的额头上印下浅浅的烙印,又转至耳垂,喃声道:“好梦。”

    第一次,毫无负担和警觉,一躺下,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啊——啊——啊——”

    一声惊悚尖叫,陈旧的房子在晨曦中震动了几下,房顶的灰尘纷纷抖落,注定了这将是个不安宁的清晨。

    “你、你怎么在我床上?”夕银一把扯过棉被,把自己裹了个严实,指着被她踹下床的龙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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