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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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慌了,担心没准儿先生邪祟拿不住反倒害了先生。七手八脚地把先生抬放到炕上,先生浑身抽搐,嘴里淌出许多白沫儿来,众人心里害怕,细听先生口中却是念念有词,到底说的什么,众人却是听不真切。

    一盏茶过去,先生突然圆睁起双眼,猛翻身坐直了身子,两手就在土炕上一阵儿摸索,然后冲窗户屋顶倏地扬手,屋顶窸窣有声落下些灰尘,窗户纸沙沙作响,灰尘落到身上先生也不管不顾,对边上的众人也视如不见,嘴里却大喊一声“走!”。这时就见秀英忸怩作态,嘴里嘻嘻地笑着。先生又从屁股后摸出个红皮语录本,抖抖索索地翻开几页儿,于夹缝之中取出一枚三棱针,照准了秀英的人中穴一针扎下去,这时候秀英方醒转过来,恢复了以前的神态,却似新挖了二亩山地一般大声喘息,后来就怪屋里来了这么多客人,金华你怎么不去泡茶呀,说着说着话又沉沉睡去了。

    这时孟先生浑身就像刚从水里捞了出来的一样,满头满脑的汗渍,长长吁了口气,说声“好了!”,众人紧张惊惧的一颗心这才放回到自己肚里。

    有人去打来了洗脸水,孟先生洗净了手脸,有人拿了凉绳上的毛巾递过去,先生仔细地擦干了,然后金花献茶点,敬纸烟。一杯茶喝过,又抽了根儿纸烟,孟先生嘱咐金花,说是赶明儿准备六刀上好的黄表纸,六柱高香,六包点心,一盘六个水果,水酒要好的,就六杯白酒,六挂响鞭儿,中午十二点准时到桂枝坟上祭拜去,秀英这是做了愧心事哩。金花红红着脸点头答应着,小鸡啄米似的。孟先生嘱咐完了又从衣袋里取出根铅笔头和一张黄表纸,拿笔在纸上曲曲折折的画了许多的蝌蚪符号,画完了就把纸交给金花,说晚上要把这张贴符贴到门楣上的,邪祟不侵,六天后揭下,就没事了。

    金花一一应承了,把二十元钱塞给先生。先生笑着说,三里五乡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帮点儿小忙本不算什么,怎么好收钱呢,就算做祭拜神灵的香火钱吧。说完把钱揣进贴身的衣袋儿里,笑一笑,告辞去了。

    日历弹指之间一页页翻倒了一九八五年秋。杜怀诚小学五年级毕业了,今年他正好十二岁。他就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玉亭中学读书了,那不是别的学校,是中学呀,他日夜思念的玉秀也会在那里呢。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难熬的日子里怀诚整天沉浸在一种虚幻的想象里。在等待通知书的那些天里,杜怀诚总喜欢一个人到颖水河,一个人坐在那棵熟悉的老柳树下,面对着静静的白亮亮的河水发呆。老柳树剥落了苍老的鳞甲似的老皮屑儿,光溜溜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几只蟋蟀在怀诚跟前跳来跳去,他也没有心思去搭理,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他沉浸在一种朦胧的渴望和幸福的遐想里。他看到玉秀沿着小河飘然而来,穿一袭洁白的带了背带的连衣裙,那样圣洁而美丽,新剪的学生头越发透出她的清爽和干练。她微笑着,小嘴翕张,像是在呼唤着他的名字。怀诚就紧忙地迎上去,匆忙中竟忘记了擦干净自己带了泥巴儿的双手。岸边的鲜花在向他们灿烂地微笑,草丛里的蝈蝈在为他们奏起欢歌,近了,近了,他们就要拥抱到一起了,他的血液在沸腾,血管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他们张开了双臂,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河,河宽水广,浪涌波翻,玉秀就在水面上走着,河水打湿了她的衣裙。怀诚知道玉秀是不熟悉水性的呀,就嘶声叫喊着救命,却是心急喊不出声音,他奋力向前一扑,就一跤跌倒在沙地上。原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的。

    怀诚站起身闷闷地在河边溜达了一会儿,感到无聊,就决定回镇子去了。进了镇口沿着大街往西走,到了老井台就看见了成业和鲁军,怀诚就问你们这是干嘛去呀,两人回说打算去找孙老师,问问通知书什么时候下来,怀诚说那咱就一起去。

    三个人顺着老井台西边的大街往北走,不大会儿就来到了孙老师家。孙老师刚好没出门儿,就把三个孩子迎进院子里,还端出来一盘四个苹果,一盘葵花籽儿,说千万不敢客气的,到了老师家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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