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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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殡的队伍到胡同口停下,跪倒磕头,栓柱起身时就咣的一声摔碎了孝子碗儿。帮忙的年轻人在前面燃放着炮仗,后面跟着的乐队,起劲儿的吹奏,锣鼓敲得震天响,唢呐吹得高亢嘹亮,披麻戴孝的在后面扬起悲声。街面儿上站着许多看热闹的妇女孩子,妇女们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谁谁哭得就是实在,谁谁一看就知道不是近亲。一行人由小北街往南转到东西大街上,一路沿街往东,在出镇口时又折而往北,就走入去坝河的大道,在镇子北口又停下来,磕头、奏乐、鸣炮,再起身往北直奔河坝而去。

    出殡的队伍上了河坝,就有人看见了春生。春生一直在院外的路边石头旁卧着,奄奄一息,出殡的队伍出了院门在胡同口停下,春生竟忽地站起来跟着了队伍,一步三摇地跟在后面走,没有了以前的神气儿。队伍过了大石桥,再折而向西走不多远,就来到了坟地。

    坟地所处地势呈簸箕掌形,东、北、西三面环布山梁,北面、东面山梁高,西面山势较缓,南面临了坝河,镇上人叫这里卧龙岗。死了的人们都集聚在这里,活着时吵吵嚷嚷争争斗斗,到了这里一人一堆黄土为家,倒也相安无事。棺材就停放在寝口前,孝子们就白花花地跪倒在棺材前烧纸、上香、奠酒,乐班的锣鼓唢呐最后一次奏起来。棺材送入寝室,就开始垒砌寝口,戴孝的人们就分作了两队,男一队,女一队,一队顺时针一队逆时针的绕着陵寝转,转够三圈再换过来转,表达着生人对逝者的留恋。这时寝口已经垒砌好,负责搀扶孝子的两个本家哥扶持着栓柱抄起铁锨往墓坑铲三锨土进去,众人紧跟着七手八脚地把坟坑铲土壅实,一堆高高大大的坟堆儿起来了。栓柱哀哀地哭着把孝子幡儿斜插到坟头上,人们把手里的花圈、纸扎也投到坟堆儿上,乐班也停了吹奏。拴柱跪下给帮忙的乡亲磕头致谢。

    这时卧在一边的春生突然扑到坟前,后腿儿着地将身子直立起来,支煞着两只前爪,像是要抓扑什么东西,竟似了人形,伸长了脖颈儿嘴巴向天发出一声长嚎,然后忽然翻身摔倒,浑身抽搐似筛糠。有人过来撵春生,春生不动弹,用脚来踢开,春生身下一滩鲜血,洇湿了黄土。春生竟吐血而亡。

    大家站定在那里,天上恰好飘过一片云彩,遮住了日光,地上一片阴黑。一个声音低低地说,人倒不如狗哩。声音不大,听到的人谁都没吭声儿。一行人闷闷地离开坟地,过了大石桥,下了河坝,回镇去了。

    桂枝葬后没几天,怀诚就听说小南街的秀英居然得了蹊跷的病症。

    秀英平时壮壮实实,田里地里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从不误工的,忽就一夜发起了高烧,人昏昏迷迷的,金华请来了镇子里的赤脚医生三多看了,服药、打针不能退热,又拿毛巾蘸了白酒,前胸后背的擦拭也不济事儿,到后来就胡言乱语。说着说着,旁人就感觉不对,居然扮的是桂枝的口气,说我和你胜龙结婚近十年了,你好好地待承过我吗?你在省城读书为啥要退学呀,还不是你惦记人家上河里李家庄的灵弟呀,小小的年纪你们就偷食了禁果儿,人家学校不开除你们那还得了。可既然我们俩儿结了婚,你就该好好过咱的日子呀,你胜龙整天摔着个脸子,不把咱桂枝当人看呀,这么多年你沾过咱的身子几次,桂枝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真后悔当初不听老人话儿嫁了你呀。

    一会儿又说,人家箍碗匠对我好,我知道啊,俺桂枝敢作敢当,就是当着全镇乡亲们的面咱也承认呀,是你胜龙先不对,怎么就单单怪了俺桂枝呀。好,这样的日子没法过,咱就走呀?你胜龙不要脸面了,咱就撕开了让乡亲们看看呀。最可气的是秀英,你们串通好了要害咱,你不就看秀英是灵弟的姨妹吗,你是心里把秀英当灵弟来亲热哩。说着话时就呸呸地唾两口唾沫,吐不出口,唾液却都顺着嘴角儿流到了腮边儿,金花就拿了毛巾来擦。

    众人听了,当即大惊:“这是‘通说’!桂枝委屈,桂枝阴魂不散啊!”站在一边的三多就说:“这病咱怕是看不了,快找人去请东玉亭的孟先生。”金花脸上阵儿红阵儿白的,心里早就慌了,紧忙地央人去请阴阳师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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