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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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不亮,有本家去请鲁老爹。鲁老爹在古井镇年岁最大,经多见广,威望最高,镇子里谁家兄弟分家解决不了,谁家两口子吵嘴儿闹了不愉快,鲁老爹一去,三言五语立马解决,谁家过红白事儿总是要找鲁老爹来当家主事儿。鲁老爹年岁大了,走路不爽利,年轻人就用一架人力车把他拉了来。鲁老爹进得院子,说句:年纪轻轻的就走了,也真是。然后就坐在院子里早就备好的木椅上开始分派人手:谁谁负责带人在院子里垒砌锅灶,要用土坯垒,办丧事儿的锅灶是不能拆的,只能是风吹雨淋坏了再清理掉;谁谁负责带人去碾米磨面,谁谁负责找人买酒肉、烟茶、蔬菜、火纸、香表和蜡烛,谁谁负责等买来了麻纸绞剪冥幡,谁谁负责写挽联铭锦。分派完了就喊和顺,和顺跑来问要咱做啥呀,鲁老爹说你还做你的老本行,到东玉亭去预定乐班响器,这事儿还就得你办,别人可没有你和顺事儿办得熟络。又让存德带了四色礼去八里庄,请阴阳先生看下葬的时辰。最后就喊胜龙,说你把家里远亲近戚列个表儿,咱分派人去通知呀。胜龙从炕尾儿栓柱的书包里掏呀掏的,末了掏出一个铅笔头和一个卷了角儿的本子来,顺手撕下几页,写起了交给鲁老爹,鲁老爹就分派年轻人分路去报丧。

    傍晚时分,各路派出去的人陆续回了,一路路的向鲁老爹报告着各路的结果,该交账的交账,该商量的商量,只有到北桥桂芝娘家报丧的回来得最晚。胜龙道了辛苦,敬了纸烟,报丧的说桂芝娘家兄弟可问啦,好好的人平时没灾没病儿的,前几天还回娘家来哩,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桂芝娘哭得伤心,人又上了岁数,当下就晕死过去了,几个儿子七手八脚的又救活转来,后来就问咋死的,咱就回说是淹死的,坝河里水深,桂芝又不识水性,等大家伙儿救上来,人早没了气儿,别的倒是没有说什么,说不定娘家明天会来不少人哩。

    鲁老爹就拿眼去看胜龙,胜龙低垂了头不吭声,大家也就不言语。待了好大一会儿,胜龙抬起头对鲁老爹说:“鲁老爷子,估计桂芝娘家要来不少人哩,人来多了就会找事儿,怕是要讨个说法呀,桂芝死得不尴不尬,平时我们两口子吵的不少,人家要挑理哩。”

    鲁老爹就接了话茬儿:“你说的也是,桂芝娘家要问呀,你就实话实说吧,丑媳妇再怎么说也总是要见公婆呀,该怎样儿就怎样儿,咱古井镇可不兴来虚套儿的,我想桂芝弟兄们也是明事理的人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一直商量到十点钟,院子里的活儿已经忙完,各项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鲁老爹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咱古井镇民风淳朴至今,只要咱不违了古训,实实在在做事儿,诚诚恳恳待人,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天不早了,咱们大家都回去睡吧,忙了一天,大家也够累的,赶明儿咱还要办大事呀。”说着话就和大家相跟着出了院门,各自回家去了。

    胜龙本家的和一些帮忙的人留在这里,年轻的辈分低的在院子里点起了电石灯儿,支起小方桌玩起了麻将,媳妇儿们有的窝在灵堂的大火炕上睡了,有的就坐在灶坑边的草铺上打盹儿。

    早上五点钟不到,鲁老爹就过来了,一帮人唠着闲嗑儿,一会儿人来得多了,鲁老爹安排人准备火盆儿、香炉和烛台,开始摆设灵堂。六点多钟,吩咐胜龙本家的带了栓柱跟着一帮精壮的年轻人拿了铁锨背了铁镐到坟上去启寝口土。七点钟不到,和顺请的乐班带全了响器也到了。有人拿了二起炮仗到院外燃放,这是在通知远近的乡亲来见桂芝最后一面儿,大家可以来吊丧了呀。

    古井镇的人一溜一行地都来了。来的人拿一刀麻纸,拎半斤茶点在院门外停下,院门外一张八仙桌上摆好了一瓶儿白酒四碟儿凉菜,桌子边围坐了乐班的几个人,另一张小木桌边坐了存德和志厚,他们要负责登记远亲近邻上礼的礼单呀,和顺就在桌子边站了,他是负责引领来吊丧的人进院吊丧的。来吊丧的人往往是三五个或七八个结伙成群儿,很少有单蹦个儿来的。有人来了,乐班就鸣锣吹奏起唢呐,灵堂里陪灵的侄男甥女们听院外的锣鼓唢呐响起,知道有人来吊丧了,就在灵堂里起了哀声,和顺就接了来人的麻纸和茶点,引领着来人进院儿。来人在灵堂前的门台下一领草席前停住,等和顺在灵堂里燃着了麻纸,敬了茶点,来人就深深地鞠躬下去,一气儿鞠够四个完事儿,然后起身,等灵堂里的孝子叩头谢礼毕了再转身走开,当家主事儿的要是给分派了活儿做的就立即做去,没有分派什么的就随便找地儿歇着和人闲谈,唏嘘感叹人生苦短,世事无常,命运难测。唢呐一阵阵地响起,音调深沉,一时如潜龙低吟委婉幽怨,一时似渐离击筑,慷慨悲怆。灵堂内悲悲切切,涕泪涟涟,整个小院被包裹在一片悲哀的气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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