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加入书签


    刚刚立夏,夏天的太阳已经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人一动弹就浑身冒汗,小麻雀也不知道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那知了,不住地在枝头发出尖利破碎的叫声。草木都垂头丧气,像是奄奄待毙,尤其是柳树,就像是被火烤了似的,叶子沾满了尘土在柳枝上打着卷儿,就连枝条也一动不动。

    怀诚上午十来点钟来到颖水河,就一直瘫坐在河边的那棵老柳树下,面对着平静的白亮亮的河水发呆,小嘴嘟嘟着,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他怕呀,害怕听到爸爸妈妈喊他的声音,甚至怕见到任何一个熟识的人。

    怀诚家就在古井镇小南街的南头,一溜儿三间西房,不大的一个小院,院子里几颗国槐高高大大,树荫几乎遮盖了整个的院落,土坯的院墙泥皮剥落。

    古井镇的早晨,街上走动着的大多数是男人。他们在热炕头上足足地睡了一夜,养足了精神儿,个个都显得兴致勃勃的。他们有的挑水,有的检粪,有的推着垫圈的土。女人们留在家里,烧火做饭,收拾屋子,或给孩子喂奶、穿衣服。柴草的烟味儿,菜饭的香味儿,跟从颖水河里飘扬过来的潮湿气味儿和青草青苗气味儿混合在一起,掺进隐约可见的烟霭里,在村镇的上空伴着炊烟飘飘荡荡。

    怀诚妈妈瑞芬人勤快,丈夫存德天上还挂着星星的时候就带着生产队的采石社员去北山石窝出工去了,她却再也睡不着,看看炕上的三个孩子睡的正香,就起身找出一把小锄头,出了院门儿来到镇子西口自家的小菜园子里,一下一下地锄耪着,给大蒜和黄瓜松土。这种活儿得小心仔细地伺候,不能伤了根碰坏苗儿。特别是黄瓜,只要根部受到点儿伤害,那以后结出的黄瓜就会是苦的。有的小草钻到了秧棵下边躲藏着,不能用锄头,只能蹲下身子,一根根儿小心地拔下来。她站起蹲下地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菜畦里的草清理干净。抬头见天气还早,就心情轻松地往家走,她还要给孩子们做饭呀。

    瑞芬做活儿麻利,回到家工夫不大就把饭做好了。这时候看太阳刚刚冒出了村东的山头,就叫起了两个大孩子怀信和春香,早早打发了两个大的孩子吃了饭上学去。看小儿子怀诚还在睡着,她就挑了水桶到老井台去打水,打回来水她好去上工呀,要不中午下了晌儿回来,浑身累得像是要散了架儿,哪里还有力气去打水。

    怀诚起来看妈妈不在,就从锅里取出饭食,是一块煮红薯和一碗玉米面粥,简单呼噜了几口,就出了院门,来到他家院墙外面的大土堆上玩起了扣馍馍。

    大土堆儿西面是怀诚家隔壁青海家的老屋,三间土坯房,时间长了不住人,泥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檩条儿椽子。屋子前面紧挨着土堆儿堆放着一大垛玉米秸儿,刚过了麦收,新打的麦穰子就堆在玉米秸上,好大好大一堆儿。平时怀诚就喜欢到这里来玩儿,有时扣馍馍,有时就玩蹦极,从土堆儿上往麦穰子上跳下去,人就弹起老高,松松软软的,特舒服。今天怀诚扣了几个馍馍,又跳了几次蹦极,感觉还不过瘾,就跑回家去,到灶台边拿来火柴,从柴禾垛上找来几个玉米须须儿,他要烧小土窑呀,一根火柴没点着,就抽出两根,一划,点着了,这时偏偏一阵风吹来,烧着了的玉米须儿一下子就被风刮得骨碌碌滚落到柴禾垛上,透干的麦穰儿遇到火苗儿,就似久旱的禾苗逢到了甘霖,那个亲热劲儿就甭提了,眼瞅着噼里啪啦得烧起来。怀诚紧忙地把土坷垃从土堆上推下去,想把火压灭,可惜坷垃块儿太小,压不住,这时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势就如同安上了弹簧,往上蹦着高儿得猛窜,霎时间就烈火熊熊,浓烟滚滚。怀诚感到脸上滚烫烫得生疼,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睛。怀诚心里害怕极了,就从土堆上滚落下来,一路哭喊着“救火啊,救命啊,小南街着火啦。”一路顺着小南街跑远了。

    瑞芬挑水回来走到半路就看到了天空腾起的浓浓黑烟,这时大街里的人们都吃了早饭准备要出工了,有的拿着铁锨,有的回家提来了水桶,有的拿着脸盆儿或是喂猪罐儿,回家舀了水出门儿就往浓烟升起的街南头跑。瑞芬担了水跌跌撞撞赶回家就只剩了两半桶,见火势烧得正旺,火苗夹带着浓烟腾起两三丈高,天空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儿,火星在天空中飞舞,最后幻化成黑色的蝴蝶飘来荡去,人们正在紧张地救火,有的拿了水桶往火上浇着,火势太旺,烤得人受不了,水就浇不到跟前儿去,有人就拿来了水瓢,一瓢瓢舀水来泼,却又不济事儿,有的就拿铁锨铲了土扬上去,火势略顿一下就又窜起,愈发烧得欢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站网站:www.kuaishuk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