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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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料峭。 

 夜寒翳冷渐严冬。 

 黑色的苍穹上,月儿孤独地散着银光,淡云层层叠积着,透着股苍茫的气色。矜着雪的枯枝上,微颤颤地迎着冷冽寒风。山里一到了晚上,天气尽是清寒,找不到半点温暖,直透得人衣袖冰冷。 

 云浮山顶的那座草庐里,柴火熊熊烧着,让寒冷到此止步。 

 惊魂未定的小子衿在小叶云母亲的柔哄下,早已恹恹躺下,方才的那场激战让她疲惫不堪,浓郁的睡意让她安详地睡着。她的睡姿很可爱,娇小的身躯蜷缩着,小手的五根手指并拢到一起,像是在紧握着什么东西一样,细长的眼睫毛在微微颤抖着,也许正在做着连绵沉重的梦境。 

 草庐的书房内焚着宁神的檀香,淡淡的香味泌人心脾,感觉十分舒服,颇有“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的韵味。 

 老爷子半躺于古木摇椅上,捧着明朝高濂的《遵生八箋》悠悠品读,神态自若。他身旁的燕老坐在轮椅上瞑目宁神,厚重的御寒衣物让他看起来稍微有些臃肿,枯枝般的手指捻着一个青瓷杯,杯里的蜀茶清香扑鼻,意境悠远。 

 “吱呀”,书房的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个小男孩,恭敬地向两位老人行了一个礼。 

 老爷子放下那卷书,微微一笑,问道:“小七,罗妈睡下了吧?” 

 小叶云点点头,略显黯然,伤感道:“刚才喂她吃了点东西,一碗玉米粥和半个馒头,这会儿应该睡着了。可能是天寒地冻的原因吧,罗妈这几天咳嗽不断,还很容易头疼。我知道她很痛苦,可是却帮不上什么忙。” 

 老爷子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右手握紧拐杖龙头,无比疼惜道:“孩子,别过于忧心了,你看你形销骨立的,还怎么有精力练武读书?这四年来,你每夜都侍候在旁,含泪照顾,罗妈她都知道的。” 

 小叶云小手指轻轻揉开眉头,黑亮眸子闪着泪花,幽幽道:“其实罗妈中的那一枪,应该是我的。要不是我贪玩淘气,大冬天还跑出去堆雪人,就不会让杀手有可乘之机,罗妈也不用为我挡那一枪了。看着罗妈现在每天都是病态龙钟的,我倒宁愿那枪中的是我。” 

 燕老猝然睁开清寒双目,冷冷望向小叶云,沉声道:“如果这话让罗妈听到了,她会被你活活气死。要是她想让你中枪的话,为什么还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为你挡那枪?孩子,如果你真想报答她,就好好学文练武,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懂吗?” 

 小叶云脸色一正,内心被这轮椅老人的那股凌厉气势吓得狂跳不已,生生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咬牙道:“懂!我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燕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叩着大腿,方才的那种凌厉气势尽然消去,柔声道:“孩子,你能有这种想法,我很欣慰。曾国藩曾说过:‘好人多自苦中来。’世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纵使有理也枉然。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虽说万事德为先,但该狠的时候必须要狠,威胁到自身的,不管是谁,都要‘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要有刚才你飞石打狼时的必杀心态。” 

 “嗯,我知道了。”小叶云细细聆听着,认真答道,内心却仍是对轮椅老人有点心有余悸。 

 燕老的话字字珠玑,颇有前人所说“玉堕冰柯,沾衣生湿”的深层意境。这些话一字一句地迟回着小叶云的思想步履,旷展着他的人生观视域,油然有一派浓重而灵秘的气势,浮上他的心头来,使他幽然意远,漠然神凝。 

 杏花村的几次暗杀,让他彻底地摒弃了那些天真、那些活泼、那些纯洁、那些无疵的孩童之心。而那些轻微的感伤,那些精神上的享受都被他深深地埋藏着,找不到踪影,变得越发的深沉多思,越发的心机缜密起来。 

 老爷子在一旁悠然地听着老少二人的对话,两道白色剑眉舒展着,并不出声打扰。 

 他十分清楚这位轮椅老人的底子,出身世家,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是一代赫赫有名的儒将。若不是遇上炮火连天的乱世,他一定是一位高居庙堂的内个宰辅。但时势造英雄,在乱世中,他的军事才华更是无限放大,深谙各种战法,指挥若定胜诸葛,当年在抗日战争中立下不朽功绩,在国工两方的将士中都是有口皆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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