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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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越造越大,路越修越长,这是很正常的。!今年武汉凡五十户以下村里,都是裁撤转并。这其贴补多不多?放以前肯定是觉得多,别说贴一年五十贯一百贯,是十贯五贯都不肯。可现在为甚么像汉阳和江夏,哪怕两百贯,都有狂人愿意去接手?”

    例行的会议多是总结,只是这一次不少武汉官僚有点看不懂行情,觉得怎么东南地的人,都愿意往外跑,老张便给他们一点个人的看法。

    “利益嘛。”

    张德一摊手,看着一群属僚佐官,“以前,十年前吧,长安总有人说甚么‘君子言义,小人言利’,可钱又不分是非的,更不知道好歹,哪有什么君子小人之分。到如今虽然还是遮遮掩掩,可其实在我们武汉,一句话,向钱看。地魔都嘛,总归是要有所不同。”

    见张德自嘲,众人也是老脸一红,毕竟也是“名流”,出去办个游园会、茶话会、画舫会,肯定不可能一开口“老哥今年捞了多少”,忒矬了。

    有官身,肯定是君子,怎么可以浑身充满着开元通宝的气息?

    然而工科狗是不怕戳破脸皮的,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算打了谁的脸,还能怎样?终究还是捏着鼻子,打着哈哈此别国。

    “以前我在长安,那时候不过十二三岁光景,也是混了官身的,后来陪太子读书,论起清贵体面,把时下京城的头面人物都算,只怕一半都不及我。那时候郊县不说遇甚么亲王郡王,说是朝无人的公侯子弟,抢占了你几百亩地,你能如何?”

    老张说起这个,让不少官僚都是一愣,实际不少人都不知道张德曾经还正儿八经陪太子读书果,头顶过“校书郎”的帽子。

    这履历要是扔给许敬宗,他能玩出花儿来,当然现在他也玩出了花儿来。

    “那时候随便一个勋贵子弟,不拘是老大贵族还是甚么新贵,霸占田产的多不胜数。贞观二三年的时候最是厉害,那光景粮价如何,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莫要以为时下粮价才是正经行市。”

    喝了一口茶,张德继续说道,“那末,被霸占了田产的人家,如咸阳、渭南、汉的,怎么办呢?有的签了卖身契,去给人做奴婢。想必你们会想,朝廷早禁绝蓄奴的,怕是没人胆量恁般大吧。恰恰相反,胆大的多不胜数,山东人做得,我们关人做不得?”

    讥诮嘲讽之语一出,不少人都回味过来,大约是在说山东士族和关新贵。

    “没胆量的,给人做奴婢,总算也能活。有些不服气的,胆量又大,便要扯旗造反,占山为王。还是贞观二三年,要紧的时候,九层山都有悍匪。没有退路,又没有活路,那也怨不得谁。”

    会议室内一时静默,显然没想到改元贞观之后,居然关还发生过这种事情。

    “待贞观五年之后,世道趋缓,后来又打过漠北,灭了突厥,连他们的大可汗都抓了过来跳胡旋舞,这才算喘了口气。只是,哪怕到处都在唱‘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光景,还是有民变,还是有人侵占田亩,霸占资产。”

    张德又喝了口茶,“但是,事物变换,表里未必相通。贞观二三年的民变,未必和贞观五年的民变是一个原因。不同地方,又有不同的结果。如河北契丹人最早甚么时候造反,我是忘了,但是后来平灭,有人说是为了养羊,也有人说河北幽州的羊吃人,但不管如何,终究还是不同的。至少沧州的汉人没造反,有的还去了辽西拼搏。”

    不少人连连点头,更有人直接道:“观察说的是,这十年最有名的刀客,要么江南要么河北,可见汉人和胡人,到底是不同的。河北汉人做刀客的,大多都出去谋生,鲜有留在本地祸害乡里的。”

    “是啊,胡人蛮夷不同,不收契丹人、奚人,江南獠蛮同样如此。也是到观察为沔州长史,这才有了变化。”

    张德听了他们的话,顿时笑道:“哪有恁多说道,不过是在外的马帮驼队,乃至大车行,都不愿意用胡人罢了。否则,契丹人但凡有个退路,怎会跟幽州军对?便如你们亲眷,到了外地,是亲近蛮夷还是亲近汉人?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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