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香墅岭富翁采蒲-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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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香墅岭暴雨倾盆。午时岚敛雨霁,天际澄碧放射万道金光。来到毓秀楼檀香轻袅的客厅,我无耐地咬了一下嘴唇,眼巴巴地瞥望四周。迟续两天的雨水霖霪一座山庄,除了客厅的一些角落干净以外,满眼望及的,尽是一串串泥淖脚印。我全身一颤,想要赶快打扫完。正在这个时候,上官仁拎着画眉笼啁哳地走下楼,我见那鸟笼精巧,笼架皆是紫铜鎏金的扭丝花纹,笼内搭一根磨滑匀称的铜杆,杆上两头置着用来添食添水的银质器皿。上官仁点燃一支烟,含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在客厅间踱步。窗外,是满目耀眼的蓝,暖阳将蓝空照射得亮丽妩媚,一片白云斑斑点点地飘浮在天边。我走近到窗下慢慢拉住窗帘,只让炫目的光辉少许地溢进来。大概片刻功夫,上官仁不作声响地吸完一支烟,将烟蒂入在烟灰缸里,一转身前往灵檀斋。我想着受伤的纺织工人喻宥凡,刚要往外走,传来上官仁大声的呼唤。我紧忙收住脚步,问道:“先生是在唤我吗?”上官仁笑道:“你把楼上胭砚斋的花瓶取来。”迟疑了一会儿,又说:“你一定要注意呢,我想把它摆在这间斋中。”上官仁冁然而笑,目光随意地望了望我。

    我扶着楼梯走上楼。

    上官仁所说花瓶,是一只晚清御用观赏瓶,瓶身描绘有十二生肖图: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和猪。上官嫦曾告诉我,那是上官仁珍爱之物,它是一件具有珍藏价值的古董,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我来到胭砚斋,果然看见了,它正摆放在桌案的拐角。瓶身呈青黛色,瓶颈上雯刻有“麒麟献瑞”图案,光彩夺目,栩栩如生。我望着出神,我从未见过如此雕工精美的花瓶。谁料,一回脸,桌案上还有三件标明年代注解的器物,一件是清蓝料菊瓣纹扣银碟盏,一件是论语玉烛酒筹,最后一件则是青瓷菊瓣碗。我屏气凝神地赏味三件器物,简直使我瞠目不已。上官仁所摄古董、古玩皆为瑰宝珍奇之物,这些古玩大体集中在清朝年间,从康熙,雍正,乾隆到嘉庆,道光,咸丰,光绪,努尔哈赤和慈禧太后,历朝历代可分为字画,古书,玉器,瓷,扇,砚,笔,印章,碑贴,丝绣,经卷,珐琅,竹刻,古琴,鼻烟,兵器,书贴,铜钱,禅床,香炉,古铜镜等。除此,精美玉石亦是琳琅满目。由于年代久远,众多旷世奇珍、绝品奇葩皆具收藏价值。他不倒卖、不馈赠、不拍卖,而是将它们收藏于铺金藏银的胭砚斋中。

    一番赏心悦目的流连,我带着受宠若惊的心情,抱住花瓶,稳稳地递给上官仁。上官仁双手接住花瓶,得意地轻拍瓶身,将其摆放在灵檀斋的靠墙桌上。

    上官仁笑道:“淑茵,你把胥申给我唤来。”我回道:“好的!”说完,应着他唤寻金胥申。我来到山庄后苑的藕香榭,看见金胥申手里拿着扫帚,移动在茱萸和蜡梅树下,清理飘落草地上的叶片。我盈盈蹜步,飞快走上前,唤了一声:“金嫂,先生在书斋唤你。”听见有人在身后唤她,金胥申斜飞入鬓的眉微微一拧,扭过头笑望我。她放下扫帚,抖了抖衣裳上的灰尘:“好,我马上过去。”说完,随同我前往毓秀楼。我们进入毓秀楼来至客厅,梁婉容胭粉慵施斜靠在沙发上,上官嫦偎在她的身旁,两人正拿着镜奁若无其事照脸面。上官仁在灵檀斋翻阅报纸,金胥申紧起小步走近。她问道:“先生,您在找我?”上官仁看了一眼金胥申,伸手指指花瓶,和蔼徐徐地说:“胥申你瞧----胭砚斋的花瓶我让淑茵摆在这儿,可又觉得童落,加之清明佳节将至,我想让你每日修剪一些花束,譬如蜡梅、海棠、藿香蓟,插在花瓶里,以图吉利。”金胥申笑道:“先生,这是好事呀。好,我一定记得。”金胥申双手微蜷,应允地注视着上官仁,之后,又折回藕香榭。

    上官嫦笑道:“淑茵姐,你来看看,妈给我擦上胭脂,又搽香粉膏,描画双蛾,我是不是更漂亮了呀?”上官嫦笑得花枝乱颤。她扭动小蛮腰走来,一只手膀揽住我。我望着上官嫦透出一片红蕴的脸庞,微笑地伸手抚了一抚。上官嫦的额角饱满光洁,齐眉的刘海发髾下,挑着两条眉毛。双眸有神,仿佛镶着两颗玉露似的宝石。我笑道:“上官妹妹,你像个天使呵!”上官嫦娇情地望我,眼神灼灼地问:“姐姐说的是真话么?”上官嫦的脸颊泛红,仿佛盛放在夏日里的一朵荷花,含羞娇泽。她开心地给我扮了个怪相,白皙的脸颊上露出灿烂的微笑。手机声悦耳地响了,上官嫦飞快地走近沙发取过手机,接通了电话。我听见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明亮磁磁的。“上官嫦,我是哈男----”像是飘落在春天相思树的叶子,让人充满无限遐想。梁婉容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注视上官嫦,上官嫦解衣般礴地扭头一笑,慌忙地掩住手机往门外走。随着上官嫦的身影,我抬高目光向窗外望,庄园的铁栅栏后,一个样貌嵬美的男孩,正微匐在栅栏上。但是,男孩告别了上官嫦转身离开,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上官嫦就又走了回来。窗外,惊雷滚动,似春潮冲天,似瀑泉迭宕。我尚未从雷声中缓过心神,只见遥远天端有浮云轻拢漫涌,凝集成簇,妙趣横生,居然飘洒起濛濛霏霏的春雨。我望着雨势渐增,猛然想起后院晾晒的床单、被罩,迅速站起身。我刚来到香墅岭后院,便有工人趋之若鹜地朝我跑来。其中,有人嚷道:“淑茵,天要下雨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也有人附和:“是啊,你怎么站在这儿,赶快帮我们把这些布料拿下来。”我来不及多想,答应了一声,随在他们身后收摞晾挂在空中的纺布。一个纺织工人随口问:“淑茵姐,我听说你承德老家还有个妹妹,是真的吗?”我扭过头,是戆头戆脑的工人王瑞贺。我蹙眉一笑,告诉他:“是啊,我是有个妹妹,年已十七,读完了高中一年级,如今在家里务农哩。”众人手忙脚乱,收整好所有的布料,随着一阵橐橐的脚步声,羼入蔽雨处语笑喧阗、挨挨拶拶相诉开了。只见一个纺织工人背靠黄桷树上,两只胳膊叉在胸前,哼声顿气地问:“大家听说了吗,香墅岭的大长子上官黎回来了。人家那可是金贵之身。但也奇怪,从未见他进厂间哩?”躲在蔽雨角落的王瑞贺接口,道:“怎么没见着呀,前天我还看见了,那天我搀扶着宥凡哥散步,就在菏塘畔,他正叮嘱工人下缸染布料。”一听说庄园主的大长子上官黎回来了,三个风骚少妇凑近上前,挤眉弄眼地笑道:“他一年回来一趟,大概都是每年的七月七夕节。人家呀,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人长得甭提有多英俊了。”众人在闲聊,唯独一个人静默不语,那就是围站在人群里的我。望了望天空,烟雨濛迷,清风拂面,我顿时想到喻宥凡。于是,我准备冒雨前往喻宥凡的住处。刚走两步,王瑞贺趱步随上来,他拽住我的胳膊:“姐姐上哪儿?”我说:“我要看看宥凡,想他了。”王瑞贺笑道:“欸,我和你一起。”我们遂结伴同往。喻宥凡的住处与女勤仆工们、以及众多纺织工友在上官仁为他们安排好的竹茅楼内。走进竹茅楼,我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潮湿发霉的餲味。抬头环视,桌柜上搁着断齑块粥,一碟香腿,半碗饘鬻。窗台上,放着一只开裂三瓣的紫竹篪。一个盛水瓦釜,里面供养一束蜡梅。此时,喻宥凡默默地倚床而坐,他没有注意到我们,直到王瑞贺走近,撮起嘴吹了声口哨。喻宥凡抬起头,看见身边伫立着我,乐得手足无措。他阖上书,一毂辘跳将起来,却不料,一阵晕厥袭上心际。“宥凡,你怎么样了?”立在一旁的我顿感惊讶,上前扶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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