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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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影,骅打量室内的布置,暗自惊奇,心道:这室中的案几卧具诸种,虽比不上豪门富家,却也远胜寻常的民宅村舍。我观此些物具尽皆崭新,应是这个织田君就任庄屋后整治起来的。

 一个村部里整治出这么好的客室做什么?自是为招待路过投宿的贵人武士豪商。

 这织田信戊是个细致的人。要非心细有大志,不可能在刚上任十来天中就备下这样一个上房。

 多摩相耀说道:我等怎么能住织田君的屋舍呢?我见这后院不是还有别的客舍么?

 别的客舍实在简陋,只有一床一席一被褥罢了。诸君是贵客,怎能让诸君住那么简陋的屋舍呢?

 骅笑道:无妨。指着这间客舍里的床榻,说道,此床甚大,足够三人睡卧。在此屋里住三人,在余下的客舍里再住几人便就行了。

 织田信戊见骅发了话,便不再坚持,笑道:悉听尊客安排。

 他又亲自出去,淋着雨打开余下诸间客舍的门,随便泊村等人挑选,复回至此室外,这次却没有入内,在门口躬身行了一揖,说道:请君稍待,饭食马上送来。如有别的需要,君请尽管言之,遣一人去前院告知在下即可。君等行路辛苦,在下不多打扰了。

 告辞离去。

 骅行至室门,目送他按刃阔步穿过院门,行去前院。

 那两个生火的少年燃着了火盆,取些炭木进来,堆到盆边,亦告辞出去,却没就走,而是又去原田军兵卫等选定的室内,也将火盘生起,这才离开。

 火盆生起,暖气习习,一洗体寒。

 此时后院中再无外人,诸人聚集骅住的这间室内,骅脱下外衣,放到火盆边儿烘烤。浦源西助啧啧称奇,说道:此织田君,招待我等恭谨保持有礼热情却不过度。乡野之中也有这等人物?

 织田信戊的种种举动,亲自引路亲自开门邀请泊村等住到他们的屋舍里等等,明显是示好给骅,可这些示好却谨守尺度,适可而止,不像有些人过度的热情奉承,反而会让人厌烦。

 骅问多摩相耀:君之前可曾闻过此人之名?

 多摩相耀亦奇织田信戊,摇头说道:没有。

 骅叹道:‘十步之内,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行巡方数日,前遇山田源志,今逢织田信戊。乡间村聚中,处处都是贤才啊多摩君,贵郡人才济济。

 多摩郡人口虽少,也有十余万,十几万人口里出些贤才是很正常的事情。山田源志织田信戊所以埋没乡野,不得出头,却是因为他们的出身。山田源志家境贫穷,织田信戊肯来当这个斗食庄屋,偏房庶出,家道不济,想来也是寒门出身。寒门贫家的子弟要想出头,千难万难。就算地方的长吏不贪墨,对寒门亦无偏见,能够公正地选擢贤才,可长吏常居府中,却也很难知道治下的贫民里有何贤能。就拿骅此次行巡来说,他要非微服私行,怕也不会有机会遇到山田源志织田信戊,自也就不知他们的贤才了。

 不多时,院中雨下脚步橐橐,三个少年捧着食盒,送入室内。

 等他们离开,浦源打开食盒,有肉有菜有米,还有酒。酒已温过了。酒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诸人午饭吃的是随身带的干粮,下午行路半天,早腹饥,见此酒菜,立时食指大动。

 浦源笑道:酒肉俱全,这位庄屋织田君却是个有钱的。适才他们路过前院的堂门,堂中少年们饮酒吃肉,这送给他们吃用的饭菜又也是有酒有肉。莫说眼下乱时,便是太平时,一个乡野的村部能备下这等饭菜也是很不容易的。骅有感触,他当年在省城做社畜时,要是只靠那点微薄的薪水,三餐尚且难以做到,遑论这等酒肉饮食了。

 三繁佐修倒转筷箸,用箸柄挑亮了下烛光,说道:不止酒肉俱全,客舍里且点蜡烛,确是有钱。

 原田军兵卫插口说道:只有这间客舍里点了蜡烛,我去别的客舍里看了一遍,只有薪烛。

 薪烛就是用细木柴做的照明工具——这东西,一燃起来,烟气呛人。不过话说回来,薪烛才是平常百姓日常所用的,蜡烛贵,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织田信戊安排骅住的这间客舍,家具卧具好,取光之物也好,种种处处,均可见他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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