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犬屋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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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夜幕笼罩在东京这座现代化都市,街角的霓虹纷乱得晃眼,大厦的LED则璀璨得夺目,彻夜不眠是不少年轻人的态度,人的生气却依旧把世界渐渐让渡给寂静。

    犬屋埋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今日白天来来往往于他床边的人们早就把他的力气耗尽,不管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还是那些自说自话的亲戚,都让他倍感焦虑与恐惧。

    恐惧,来自未知。

    用医生的话说,他是在交通事故中头部遭到了撞击以至失忆……或许还有亲眼目睹父母的身亡带来的心理障碍……不管如何,他都失去了关于“犬屋埋”的记忆。

    小到童年趣事、生活习惯,大到自我认知、人际关系,全部忘得一干二净,连自己的名字与那起交通事故都是别人告知才知晓的。

    也难怪会因此而身心俱疲……这是医生口中的解释。

    犬屋埋确实地记得,头部受到攻击或是心理崩溃,这两种情况可能导致失忆症状的发生……但问题是,他的大脑里还闯进了“别人”的记忆。

    ‘这种情况是合理的吗?’

    犬屋埋自己问着自己,大脑里的新记忆有名有姓,反正不是“犬屋埋”,甚至不是霓虹人……大脑里的新记忆普普通通,不过是上学、高考、读大学、作社畜,没多少可以津津乐道的,却也颇为完整……大脑里的新记忆有着和这具身体完全不一样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择偶倾向、价值观念……

    那就不是“我”……不管是对于身体的主人“犬屋埋”,还是对于记忆的主人……那都不是“我”……

    深陷如同噩梦一般的困境,只要脑子没问题都知道说了没人信,一大群人还一直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吵吵闹闹,搅得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好好思考、完全弄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又万分矛盾地恐惧着,害怕突然被人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位“犬屋埋”……最后便只好一心求着自己从梦中醒来……这是犬屋埋自己的理解。

    虽然,直到现在这场梦还是看不见尽头。

    “我真是疯了……”

    喃喃自语后的犬屋埋茫无目的地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盯得双眼发酸了就打量起这间病房。

    昏暗的空间中只有床头的小灯发着黄色的光,非常柔和,给人温暖的感觉。

    那光照着旁边白瓶里的大束康乃馨,它们一朵朵得正是争相开放的时候,淡淡的香气驱散了一些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三张并排的病床上都躺着人,位置最靠窗的犬屋埋只看得见隔壁的老大爷,人家睡得香甜、鼻鼾阵阵,自己却全然没有半分困意,某种深切而复杂的痛苦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一阵脚步声从黑暗的楼道里传来,感应灯亮起的白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投进来一点点,犬屋埋猜测着那是一位值班的医生还是一位守夜的护士。

    同样漏进室内的不仅仅是楼道里的感应灯,犬屋埋不远处的室外窗户上装得也是百叶窗而不是布帘,一缕缕不知是来自月亮还是来自灯管的银白光辉无声息地投在眼前,时隐时现、如梦似幻,美丽得恰到好处。

    犬屋埋费力地挪动着裹石膏的右脚,扭得活像是一只蛆虫,慢慢地坐了起来,他赤裸的左脚没找到自己的拖鞋,便和那光一起轻轻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直让虚弱的身体打了个寒颤。

    ‘看看月亮吧……’

    犬屋埋这才想起自己要干些什么,探着前身伸手摸索,手指摸到窗链,便把它勾到掌中,双手拉着一下又一下地打开了窗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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