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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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这十年来,我刻意逃避回忆的温床,曾几何时以为彻底挥别过去,那些沉重的负担已云淡风轻,谁知道思念的细菌在温床上疯狂滋长,一踏上故土便露出发白的记忆霉斑,大片大片的记忆中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出来,宛如昨日重现。

 原本费尽心机封存的记忆,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地挣脱情感枷锁,慌慌张张地闯入我的手忙脚乱的世界。

 往事并不如烟,我毫无防备,措手不及,被锥心的痛楚和刻骨的思念击中,毫无还手之力,失去父母的事实我并未接受,多年的逃避和自欺欺人聚集的情感反噬让我彻底崩溃,坐在只有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动车上,我爬在桌子上痛哭流涕,声嘶力竭。

 这让我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最沉重最深邃的感情,原来叫不动声色。

 傍晚时分,我到杭州,先去见了三舅。

 去之前我心里很矛盾,米勒被杀,丽莎和汤姆生死未卜,很可能已经死了,如果舅舅问起,我该如何回答?是骗他们,还是如实相告?他们一把年纪又如何承受这么大的打击。

 三舅老了,头上好些白发,脸上岁月痕迹明显,好在身子清健,让人欣慰。

 妈妈在弟兄姐妹中行四,是三舅的妹妹,两人相貌相似,都是瓜子脸,双眼皮,高鼻梁,薄嘴唇,格外清秀。

 寒暄中,我看着舅舅的脸,眼前浮现出妈妈的音容笑貌,几次眼前模糊,几乎哽咽。

 我们追忆似水流年,共同的回忆不可避免地碰到我母亲,他都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非常照顾我的感受。

 我们有时感慨,有时大笑,笑声的背后,是无休止的无声无息的伤感。

 我尽量避开表姐的话题,可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去。

 三舅问我在美国生活怎样,表姐对我如何。

 如何?我心里苦笑,打骂随意,变着法子折磨,甚至设计陷害置我于死地

 看到三舅厚厚的鱼尾纹,所有苦水最终成了浮沉随意波澜不惊的一句挺好的。

 当然最难的,也让我非常纠结的事情,就是决定要不要告诉舅舅舅妈关于他们女儿外孙的惊心动魄的人伦惨剧。

 我这人做事犹豫不决,让自己痛苦不堪,而一旦决心去做,又十分果断,往往事后又后悔,这几乎是我性格中的明显缺陷。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始终改变不了。

 我正掐着眉心躲避内心的冲撞,舅妈端着切好的西瓜过来,说:你表姐昨晚来电话,好像那边出了点状况,今年夏天不回来度假了,我们问起你的近况,她含含糊糊的,没说几句就挂了,我和你舅舅还担心你呢,现在你平安回来,我们就放心了。

 听到丽莎没死,我一下子解脱了似的,就像几顿炸药的威力释放出去,出了一身虚汗。

 他们看我表情如释重负都很诧异,倒也没多问。

 舅妈兴致高,准备张罗几个硬菜,让我们舅舅外甥一醉方休。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舅一拍大腿,笑骂:看我这记性,老糊涂了,羽嘉十年没回来,今晚破费一下,你老舅在楼外楼设宴,给你小子接风洗尘!

 三舅性格像我妈,雷厉风行,说干就干,我这谦逊几句,他哪里肯听,二话不说马上给五舅和小姨两家子打电话约饭局。

 晚上九点,我们到楼外楼,一进包厢看到五舅和小姨两家人坐了一大桌子,就等我们入席。

 十年不见,大家有些生疏,尤其几个表兄弟姐妹都很陌生。

 我妈这一支在天津是望族,外公去世后,大舅执掌林家,地位显赫,我们身份悬殊,很少往来。

 三舅五舅小姨在杭州发展,其他几个舅舅身份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从来没有见过。

 外公一生情人众多,只有我妈和三舅是同父同母所生,所以三舅对我感情殊深。

 三舅急性子,又好酒,一落座便大呼小叫,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菜还没上,几个回合下来,已然醉了,还不停地嚷嚷满上,酒到杯干,然后开始摇晃,耍酒疯。

 他的酒量人所共知,这一圈没下来就醉了,大家都吃惊,火热的场面一下安静了。

 五舅屡劝不止,急忙搀住打摆子的三舅。

 三舅大喊没醉,借着酒劲一把推倒五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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