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北方一直流传着这么句俗语——“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吃上口驴肉已然到了天上人间的水平。
吴程家住阳城大菜市场附近，直线距离仅仅需要步行十分钟。从小就见惯了瓜果蔬菜成堆、香叶调料满街、鸡鸭鱼肉遍地、土产日杂为市。
那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早市是最热闹的，往往清晨四五点，小贩们便开始了一天的早高峰，蔬菜、肉类、豆腐、瓜果、各类熟食被各个采购人员或骑三轮、或开面包车，更甚至开着长单排来装载。
一辆贴着条幅的三轮车，条幅上写着四个大字“驴肉焖子”，没有过多的花哨宣传，也没有惹人的吆喝声，只能看见因清晨天寒而时不时微微发抖的绿汗衫老头，老头抽着锅旱烟，缕缕烟气儿，盘旋升天，似乎是置身事外的隐者对眼前忙绿的世人说道，与我无关。
可与他有关的事终究还是有的，一穿戴着身蓝衣大挂工服，还蹭得满身油光的八字胡大汉，走上跟前。
“师傅，这焖子，怎么卖？”大汉朗声高喊。
“五元一斤。”绿汗衫老头放下烟锅子，淡淡说道。
大汉先是一愣，再盯着三轮上那倒扣的一盆暗粉藕荷色的焖子左看看，右看看，就差把滴溜溜转的俩大眼珠子拿出来，小声问了句：“师傅，别要谎了，往菜市里走两步，才两块一斤。”
“哼，我说小子。”绿汗衫老头不屑地看了那大汉一眼，仅仅这一眼，连道路对面路过的吴程都不禁心头一震，冷汗直流。
这是一颗多么巨大冷酷的心，才能有如此决绝的眼神。
“驴肉焖子，五元一斤，爱要不要！”傲慢地说完，又默默抽烟，这绿汗衫老头骨子透露出的倔儿，让大汉又羞又恼，暴脾气上来。
大汉大声呵斥了句：“你这还能是吃金子长大的焖子啊。”
绿汗衫老头并未回答，用烟锅子，不急不缓地指了指条幅上那清清楚楚的四个大字——“驴肉焖子”。
这大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原地跺脚，吹胡子瞪眼，眼看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摸了摸兜，鼓鼓囊囊，似是敲定了什么主意。
好声好语，低三下四地说道：“老伯，我们厂人多，如果你这焖子真好吃，我少说也得来上二十斤！只是，你能让我尝尝吗？”
绿汗衫老头以为什么要求呢，就这。随即，手法娴熟地用刀片了一小口驴肉焖子给了大汉，还是那个杀死人的眼神，还是那个冷漠的口吻：“不好吃，不要钱！”
吴程此时已经来到跟前，看着绿汗衫老头没有多余的一个字，没有多余的一个动作，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潇洒之极。心中暗暗深思若是说这个绿汗衫老头活在古代，定是个传世大侠！
从拿起一小口焖子，到张嘴，再到牙齿上下咬动、咀嚼、咽下。大汉整个人的表情，从阴沉着脸逐渐有了笑颜，然后是满脸的幸福感。
大汉似乎是不好意思，连连道歉，“老伯，二十斤，我是真没想到，这焖子是真绝了！”
“打住！”绿汗衫老头放下刀，“驴肉焖子！”
吴程突然觉得，一个男人的帅，是可以不分年龄，不分场合，不分内容的，只要有自信，无处不江湖！
这边大汉又亲腻上了，“老伯，这二十斤驴肉焖子……”
这次大汉突然把后面四个字加重了语气，“劳烦您切一下吧。”
此时，人群中有这么几人不忿，冷哼一声，默默走开了。他们似乎也看出来了这大汉的二十斤焖子钱可不好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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