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如并没完全按胜一的设计布置新居，而是增加了许多自己喜欢的东西：白色织花纱窗帘、天然纤维长绒地毯、褶皱丰富的压花靠垫……胜一建议悬挂的小型彩色粉笔画也被换成了抽象派的大幅油画。馨如喜欢的始终是华丽贵重的东西，可这些东西破坏了整体风格的和谐统一。胜一对自己的设计理念被人糟蹋有点伤心和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她参观完一楼，没敢到楼上去。在一楼，胜一看不见任何有关馨如情人的物品，照片、男人的衣服、鞋、公事包、打火机等等，可能馨如邀请她来时，就有意收拾好了。
胜一走进厨房，馨如正在煮咖啡。她的动作灵巧熟练，看得出是经常做惯的。先把整颗咖啡豆放进磨子磨碎，再装入虹吸式咖啡壶加水，点上酒精灯煮沸，然后过滤残渣，倒入杯子。为了照顾胜一的口味，馨如在她那一杯里加了些甜奶油，馨如自己只喝斋啡。
“这是跟他养成的习惯，他很喜欢咖啡。”馨如一边把那杯咖啡递给她，一边说，“现在我也学会喝斋啡，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就像爱情，又苦又香，喝了让人上瘾，一天不喝让人六神无主。他说咖啡只有用整颗咖啡豆现磨现煮的才够香，只有喝斋啡才能真正品得出咖啡的味道，所以我也不喝速溶咖啡，买的都是整颗烘烤好的高级咖啡豆。”
胜一不出声，低头啜着手中的咖啡。现磨现煮的咖啡的确很香，口感浓厚、余味悠长，但要花不知多少时间。同样一杯咖啡，用速溶咖啡冲只需半分钟，而馨如煮这样两杯咖啡却用了半个多小时。不过，胜一怀着一点同情想，馨如或许喜欢这些手续繁琐的事情，可以打发她不知怎么用的时间。近来手磨咖啡的流行，可能就是因为太多有钱有闲的人，不知怎样打发时光，所以才培养出这种消磨时间的爱好。
“圣诞节前我打电话给妳，但不管是妳家还是妳的办公室，都没人接。”馨如说，挽着胜一的手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我们全公司一起去日本旅行，所以电话没人听。”胜一答道。
“哦，日本好玩吗？”馨如笑着问，这样的集体活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了。
“应该说旅行非常愉快。我们去了横滨、名古屋、京都、大板、东京，横滨有些明治时代留下的西洋建筑，是保存得相当完整的维多利亚风格，我觉得在香港也没见过这么纯正完整的风格。在京都，我们参观了几座有二、三百年历史的和式建筑，我非常喜欢和式庭院设计，不呆板做作，富有自然情趣。相对来说，中国的苏州园林，人工痕迹就过多了……”
胜一很有兴致，正要滔滔不绝地发表一下自己在日本得到的建筑装饰知识，看见馨如脸上现出无聊的表情，再说下去她可能会打起哈欠来，连忙住口。
“圣诞节妳怎么过的？”胜一挑了个她也许有兴趣的话题。
“也没什么事，我独自一人过。他回台湾去了，不在香港。”馨如神色一暗，淡淡的哀怨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哦？”胜一不知怎么接口。
“他年年的圣诞都不会和我一起过，我已经习惯了。”馨如叹了口气，轻颦浅愁。
“不如明年妳和我一起去旅行吧。去日本也行，冬天去日本可以滑雪，泡温泉，还可趁着圣诞大减价疯狂购物。这次我就买了很多东西。或者去欧洲。我一直想去欧洲。巴黎、维也纳、罗马、威尼斯、伦敦，欧洲有这么多千年名城，一年去一个城市，就够玩十几二十年了。”胜一尽量用快活的声音说，听得自己也长鸡皮疙瘩。一如既往，看到馨如烦忧的样子，胜一很想开导她，但总是给出没有建设性的建议。
“他非常喜欢欧洲，经常去。所以我讨厌欧洲，它把我们两人分开。”馨如的目光变得迷茫起来，那种神游的表情又出现在她脸上。
“妳不喜欢欧洲的话，我们可以到美洲、澳洲、或者东南亚，反正天下好玩的地方多的是。出去旅游散散心，不用圣诞节一个人呆在香港又无事可做。”胜一有点结巴，对如何继续这场谈话感到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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