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爱之梦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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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一个傍晚,我买了点橙子和梨,那三十元约会基金只够得上这些便宜的水果。她在那栋楼的60,足足比我家高了四层。楼梯真陡,我拎着袋子气喘吁吁。

到了门口我又有点发软,进还是不进?她爸爸妈妈也不知道长啥样,不知道凶不凶。

“叮咚!”我咬咬牙,按响门铃。

“谁呀?”门里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对啊,我是谁啊?我怎么介绍自己啊。说同学,不同班,还是个男的。拎袋破水果跑来献殷勤,黄鼠狼给鸡拜年。我想起霸王别姬里的经典台词,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哦,不,应该是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此时此刻,要能变成女儿身可就正大光明地多了。

“恩……叔叔你好,我是尹霜的同学,我来看看她。”我只能这么说,同学,才是我们最拿得出手的关系。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探出来。眉头、下巴、眼角,皱巴成脱水苹果。那样的肃杀和尹霜没丝毫相像,以至于我以为走错了门。

“你是郭荣吧?”他冷冷道。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的?我已经如此臭名昭著?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羞于承认,羞红了脸微微点头,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尹霜很好,刚刚动完手术,需要休息,不希望被打扰。”眼神上下切割我,冰冷地像刀子。

“叔叔,我能进去看看吗?”案板上的我索性把心一横。

“谢谢你来看她,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接近她,她今后是要出国深造的。现在也应该到了你人生最关键时刻,我不希望她毁了你,更毁了自己。今后的路怎么走,你自己想!”

他重重地把这话扔出门口,又把门重重抡上。

“砰”的一声,百米冲刺的心砸在这句比石头还硬的话上,碎了一地。息肉在地上蹦跶几下,失了肉色。我的脸与那扇门只隔了一尺,却像隔了全世界。我知道尹霜就躺在那个世界里头,也许房间的朝向与我的一模一样。她应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或者说她父亲对我说的话。我们的对话是完全不对称的。一方妄自菲薄的唯唯诺诺,一方得理不饶人的盛气凌人。尹霜一定听清了她父亲对我的态度,对我们感情的态度。

完了,那属于我们的一切都完了。我拖着步子下楼,脑袋嗡嗡作响,脚步失去了匀速的沉稳淡定,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今后的路怎么走?究竟多久能把路走完?十六岁的我算不清,我真的算不清了。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看到尹霜,只从三班长口中得知她办理了退学,远飞加拿大。其实我早就知道的,我应是所有人中最先知道的,难道不是吗?她将赴加国深造,注定成为国际人士。像我这样的,毁了自己就算了,可别去毁了她的生活,毁了她。我想,这才是她父亲真正想说的。或许,她根本就没再穿过那个我们曾经留下共同回忆的花鸟市场,根本没再踏足菁菁校园,也根本没再记得我。

尹霜的父亲是一个神奇的出题人。自他出了那道路程题后,我开始算不清很多题。三角函数、集合、概率、不等式,我统统都算不清了。黄莺以为我在耍小性子,以理科的无能表现作为投奔文科班的筹码。她不晓得,没了尹霜,我对文科班也就失了兴趣。换句话说,选文选理于我而言,早已失去权衡和考量的意义。

三月后的一个下午,尹霜的同桌小青带给我一封信:“喏,尹霜给你的,寄到我那里,托我转交给你。”

我心念动一下,伸手取那个白色信封。

信封贴着张锯齿边的邮票,里头框着加拿大特有的乡村景象。也许是横穿了太平洋,风尘仆仆的。清秀的字体书写着地址。信是给我的,却写了小青的名字。也许远在加国的尹霜依然没能逃脱父亲的掌控,只得通过如此迂回的方式与我这个不祥之人取得联系。

我一层层地打开,是尹霜英文字体的中文版,一看我就知道是尹霜亲笔。所谓字如其人,不因了不同语种而有气韵之差。讽刺的是,我之前只见过尹霜写的英文,如今她去了国外,我倒能见着她的中文。无论学了多少年洋文,学成什么水平,隔着重洋的两个人,终要用母语进行灵魂的沟通。这就是“根”。因为离别,十六岁的我,就知道了什么是“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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