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均早已习惯一个人的日子。可他听说，世上只有人，既有记忆也有回忆。
又逢凉夜，月光如银。每当这时候，他都会把阿生支出去，独自守在这盏青灯下，坐在一角昏暗里，一杯一杯陪自己干杯。
当月亮掠过窗外树枝，斑驳树影洒在桌面上，记忆涌上心头，回忆开始从心底最坚硬的深处探出一只小手，不断扯动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可是，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害怕失望罢了。
隔壁院落又传来那几个孩童嬉闹的嘈杂，他用最灵敏的听觉努力搜寻到了他们的父母笑着责骂的声响。
又一杯黄酒入喉，他出神的盯着自己左手中紧抓不放的酒杯，不由轻声叹道：“万家灯火看的太多，只会更寂寞啊。”
记得那也是一个凉夜，只是没有今天这样明亮的月光罢了，他思索着。
那个十二岁的男孩背着没有卖掉的柴火心急火燎的正要踏入家门。学堂先生布置下要背的书他还没有背住，如果不在把书还回去之前完成任务，明天又要被打手心了。而且天黑的比他料想的快了太多，妹妹一个人在家陪母亲，他很不放心。
可进到院子里，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屋里那昏暗的灯光，只是一片漆黑。急忙把柴火一扔，他大声呼喊着冲进屋里。
“阿均，饿坏了吧？怎么这么着急？”慈祥的声音传来，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点上油灯的那一瞬，他看到母亲正在黑暗里缝补着自己昨天刚换下的外衣，还在微笑着告诉他饭菜早就热在锅里了。而妹妹年纪小，已经和衣在炕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如此情境，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一样。他大叫起来:“母亲，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在黑暗里做事了！”
“反正我有没有灯都一样，还不如少点会灯，省下的钱你们好读书。”母亲仍是微笑着说，这时还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态度。
听到这，他开始哽咽着喊道：“能在黑夜里做活是你的本事，谁让你的眼瞎了呢！可是，你能了解我看到这情景的感受吗我不用你省这点钱，我会好好干活养活你和语心！可是，母亲—”他终于开始嚎啕起来：“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这样了好不好！”
母亲手中的针线终于停了下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颤抖着摸索到火石后试探着向那盏从不移动的油灯凑了过去。
当感到炙热的疼痛时，她才察觉灯已经被点上了。她忍着没有出气，因为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担忧。
她把火石放回原处，还是微笑着轻声说道：“知道了，快去吃饭吧。”
她刚想再拾起针线时，白灵均却忽的扑进了她的怀里，边哭边喊着对不起。母亲还是笑着，轻轻摸着白灵均的发髻，无神的大眼睛里终于泛出了泪花。而小女儿也早已被这声响惊醒，坐起来在炕上自顾自哭了起来。
“母亲，告诉我，父亲究竟在哪里？”白灵均擦干泪水，又一次忍不住问起这个问题。
他甚至一直以为自己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直到长大后到了学堂才知道原来别人都有的自己却没有。学堂的先生对他另眼相看，时不时的喝止着其他孩子的嘲笑。
可这又管得了什么呢，先生又不能时时日日在他身边。他恼怒却又反驳不得，只得动手让那些孩子闭嘴。可他自己也知道，不管他们说与不说，自己就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他还是不停的追问道。
可母亲再一次沉默了，只是叹了一口气，再没说什么。
次日清晨，飞雪漫天。
白灵均打开屋门，看到小院子里白色一片，柴门上的雪堆的像一顶帽子。他欢呼着叫妹妹赶紧出来看这年的第一场雪，看到她冻红的小脸上透着最纯真的兴奋时，自己心里也是欢欣。
母亲听到他们的呼喊，也踱到门外来，抬起双手去接，融在她手上的雪水冰凉清洌，贴在脸上很是提神。她像是被这气氛感染，又或者是初雪真能给人希望，在白灵均眼里这是他记忆里母亲最美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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