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天堂那个方向去(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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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OUTLOOK(那时用这个),我熟悉的邮件已等在那儿。露丝说她实在不知道我听不懂粤语,但她也实在讲不了国语(普通话)。她来电话是让我把收款发票今天快递给她,财务急要。我与露丝的工作联络仍然回到无声的文字符号形式进行,之后她再也没有来电话。语言工具的障碍使得我们只能选择“无声”联络。对我来说真是“无声胜有声”。(2001年)春节前几天,老板兄弟二人将香港公司的全体同事带来工厂相聚年夜饭(其实是为了相互见面认识一下)。在酒店餐厅,森先生(香港公司财务负责人每月过来一次工厂,我与他熟悉,他能说国语)领着一位女孩到我身边,对我说,“这就是和你联络工作的露丝,她经常在公司说从你的邮件里学到很多。现在你们相互认识一下吧。”我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服装时髦戴着白色绒线帽系着白色绒线围巾,带着忧郁眼神的漂亮香港女孩,与那个天天在网上与我打交道的露丝对上号。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声音交流过,她同样对我也是陌生的,此时两人仍然都没有说出一个音来,都只以欠身点头表示问候。这让森先生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他不知道发生过露丝打电话我听不懂这件事。当露丝跟着森先生走回她的座位时,我望着她的背影直气恼自己笨的连个白话都说不了。

    在小仓库里整天不说话久了,我的发音真得严重退化了,找伟叔报告工作都不知如何张口说起,结结巴巴弄得伟叔不愿听,让我不要再说,书面写给他。在电脑上弄了一年,我整理材料的功夫早已娴熟,分分钟就能拿出像样的报告,伟叔看我的报告材料时,每次脸上都自然流露出满意神色。

    也许伟叔意识到我口语表达退化与一个人长年呆在小仓库里不与人交流有关,他怕我一个人再坐下去真会成了“哑巴”或者“傻子”,就在年(2001)后上班第一天,他通知我搬到隔壁的开板师傅工作的大房间去。那里面坐了八个开板师傅,另有四个技术辅助工和一个图纸文件管理员。

    原来他已安排工厂的木工维修人员加班利用春节放假时间,在隔壁大房间最里头墙边,用胶合板钉了一个占位不大的固定电脑台。那就是我的位子,正好面对师傅们坐位右侧面,坐在那儿有点像考场里的监考员。

    我坐进大房间来后,开始几天那些师傅们都对我坐在这里感到拘束。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我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严厉可怕,他们就开始轻松下来,后来又到欢喜我搬进这里来。因为一进到这个小群体里,我之前能说会道的本性很快得到恢复。我会在他们做事疲劳的时候说个笑话,这些笑话都是他们不曾听过的,也确实让人感到好笑,他们也都喜欢听我说。

    这些开板师傅大都文化不高,有的只读了小学,读书多的也不过上了两年初中。他们都是十几岁出来打工,跟这边做鞋的台湾人学徒开板,当觉得自己学的差不多了,就跳到小鞋厂独立做,几年跳下来他们也就成了师傅,收入有了明显增加。

    但并不因为他们成了开板师傅就改变了他们的文化底子,原来小学的还是小学,初中的还是初中。他们所做的事是每天十几个小时弯腰头,两眼盯在纸板上描画那些令人枯燥乏味的线条,长期下来,使他们脸上的表情显得木讷呆滞。即使是下了班,那些纸板线条仍占据在他们脑子里赶不走,使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学点或读点别的东西。可他们内心还是渴望能有一个轻松愉快地工作氛围,使他们的工作不那样枯燥沉闷。可是凭他们这帮人的文化底子要想制造出有品味的工作环境几乎无可能。有人也讲所谓的笑话,那些粗俗的内容和言语让那个管图纸的女文员无法听的下去。自然是与我讲的从书上报上电脑上看来的那些黑段子灰段子那怕就是黄段子的幽默功夫相比的。成为这个大工作间里最受欢迎的人,我是理所当然的。

    这十几个人里有几个粤省人,我从他们学习白话听力。有一个来自梅县客家的辅助技术工小伙子,告诉我学习听白话的方法。他从家乡过来之前只讲客家话,只能听懂客家话,白话一句也听不懂。他就每天夜里戴着收音机的耳机睡觉,听粤语小说连播节目,结果三个月后他已能听懂全部的白话,半年后他就能讲一口流利的白话。他让我也试一试。我照他说的方法,晚上把宿舍的电视机(自己买的)音量开小并调在粤语频道,就这样听着那些听不懂白话睡觉,坚持了一个月下来,我竟也能听懂部分白话了。听了几个月后,只要不是太土的白话我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了。可是我始终不好意思张嘴学白话发音,及至到今天(2013年)仍是对白话“识听不识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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