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邵主任对我说话就不太见外，这让我有些奇怪。就试探着想弄清他的身份来历。按我的想法，既然教导主任是股东，教务主任怕也是股东。我问，“您也是这个学校合伙投资人吧？”“不是。我也是打工的，和你一样。”“您家在省城？”“我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不知道我，可我知道你。”“同一个地方？你认识我？”“是的。你是周田农场的副场长，我弟弟是周田机械厂的副厂长，是你的下属。”“噢，你是小邵厂长的哥哥？”“就是。我虽然没和你直接打过交道，但从我弟弟那里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事，还看过你的照片。”“哪您是…..?”“我过去在县中学教书多年后来担任校长，退休前几年调到县教育局，在那儿退休的。”“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学校的？”“我教书几十年，在教育界里熟人很多，这个学校的一些老老师，我们都是熟人。隔壁的老吴老师，也是县中学退休老师，跟我一起过来的，他也知道你的。”唉，这天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这么个新办的民营学校就碰上知道我底细的人。
“你不是调到很远的地方当一把手了吗，怎么现在…..？”他的意思是想问我怎么会跑这来当班主任。“我辞职了。出来打工一年多了。”“原来是这样。昨天下午潘老师说你要来接她的手，我就感到很奇怪。她说你辞职了我还不相信。”“企业改革太困难，我没办法解决，干脆下来。”“现在都难。我们这些退休老师也被拖欠工资，只有出来找点生活补贴，六十多岁了还要背井离乡的讨生活。”他说的话让我对潘老师不顾年老体弱在外奔波有了另一层认识。
“你应该去工厂或公司搞管理，怎么也到学校来？”邵主任不知道我上一年就是在公司里折腾，对我转行打工不理解。“上一年没遇上一家像样经营的公司，都没法做下去，只能转行碰碰运气。”“民营学校的饭也是不好吃的。说不到哪天就得走人，我是上个学期来的，才一个学期我就觉得吃不消。学校把事情都压在我这个教务主任头上，哪个班出事都问我的责任，我整天就像个消防队长一样，忙得头都大了。还是没一个领导说好。”
“潘老师把两个班学生惹毛了，她一甩手走了，丢下来的麻烦事就得我来收拾。昨天下午潘老师一离开教室，这两个班学生就开始闹，要学校退还学费他们不读了。唐主任把我叫去，把事情交给我，让我去平息学生。我昨晚已经做了劝说，可今天早上第一节课又闹，弄得老师没法上课。我只得再去维持。我和唐主任商量同意你接这两个班，刚才在教室里，我就盼你早点过来。学生只听班主任的，我这个教务主任说话他们也是不听的。”邵主任给我介绍情况完全变成他的诉苦。听邵主任讲话时，他难看的脑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的头顶完全秃了，耳朵后面和后脑勺上稀稀拉拉还留有几根头发，头皮闪着暗黄光，像个瘌痢头。他的脸干瘪无肉，脸色憔悴，黄脸皮上七沟八槽布满皱纹。他是络腮胡须，虽然头顶已没有头发，可络腮胡子却很茂盛。不知是他没有时间修剪，还是没有修剪习惯，两边脸上以及嘴唇周围都是胡子拉碴的，他身材不高，穿一件很旧的夹克衫，衣服拉链也不拉上，显得过于随便。他的形象十分猥琐。看见他这副模样，会让我联想起小学教科书里对“老地主”的描写情节。路上碰到会认为他是一个山野村夫，可他却倒真是文革前的老牌大学生，他在县城中学教数学和英语课多年，是名副其实的知识分子。生活环境窘迫让他无暇顾及自己外表形象。但他说话却并不似他不修饰的外表那样令人厌恶，他说话是直率且真诚的。你都难以相信，他这样干瘪的身体也会发出浑厚声音。从他说话的声音我判断他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这与他“奸滑”长相很矛盾。
当他认为谈话应结束时，他起身把我领到隔壁办公室，指着朝门的一张办公桌，说，“这是前面潘老师的，你清点一下她移交的东西吧。不清楚的问问其他老师。”他又向在办公室的其他老师说，“你们都多帮着新同事一点。”然后转身忙他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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