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有拨弦子的，说书的，唱曲的，茶客们高谈阔论，吆喝添茶送水的声音，换做常人来听大概是一团纷乱什么也听不清楚。!可莫辰和晓冬都不是寻常人，这些嘈杂的混做一团的声音在他们听来层次分明远近错落，每一声都能听清楚。
拨弦子的唱的曲儿是叹三更，说书的在说一段开国时战将攻城的故事，那些茶客们有的是本地人，有的则是行径此地，口音南北驳杂，好不热闹。
晓冬一心不能多用，往往专注听一道声音，会将其他声音忽略了。但莫辰不一样，他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一切，且不会混淆。
茶楼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没多少钱、爱热闹的坐楼下，有点闲钱，有点身份的坐楼，甚至连门口还有没钱进来歇脚，在外面喝一钱两大碗热茶的人穷苦人。这些人没钱也没闲进茶楼里消遣，可他们还是乐呵呵的，高声说话，口沫横飞，也不管身边的人认识不认识，称兄道弟起来。不过茶一喝完抹抹嘴，各奔东西了。
晓冬本来在剥罗汉豆的皮。罗汉豆煮到了火候，但皮太硬，他回回吃都要把皮捻掉。
莫辰却对他了根手指，示意他注意楼下闲汉们说的话。
“……你们说怪不怪？那条路以前也常走的，送货运粮都顺顺当当，打从过了年，走不通了，转了半天发现还在原地没怎么挪动，我没敢往前啦，直接掉头回来了。有人不信邪，天快黑了还在那儿绕着，你们猜怎么着？”
旁边凑趣的人追问：“怎么样了？”
“人没啦。”
“死啦？”
先前那人压低声音说：“不是死了，是没了。后来有人去找，说是货也在，车也在，甚至拉车的马也在不远处找到了，都好好儿的，是人凭空没了。这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哎哟喂，这莫不是传说的鬼打墙？”
晓冬听得清楚，但是一时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让他注意这些人说的话。这种山野怪谈十成里九成是假的，很多都是以讹传讹，也有的是吹牛过嘴瘾，只有剩下微不足道的那一成可能是真有其事，但也未必都是鬼怪作祟。
“从这些人的话里可以听出许多东西。”莫辰指点他：“这种闲谈常说到的天气、风土人情，还有他们路的见闻，可以从里面甄别出许多有用的讯息来。”
“可是……这些人爱吹牛，说的话能信吗？”
“时间长了能分得出来哪些真，哪些假了。”莫辰可以教给师弟不少东西，但是有些事情需要经验累积，不是能教会的，更需要自己做出清醒的判断。
最后这一点最为关键。在茶楼里坐一刻，只要有点基础，稍稍耳聪目明的修道者，少说也能搜罗到百十条大大小小的消息，这些消息如果全装在心里，那脑袋里准成了一团乱麻，根本抓不出个头绪来。一来肯定分不清楚哪些有用哪些无用，但时间长了自然能心有数。
“他们说的鬼打墙，是真的吗？”
“多半不是。”
既然大师兄说不是，那肯定不是。至于为什么不是，这个晓冬倒没有寻根究底。大师兄带他出来逛街散心，顺便教导他一些收集、分辨消息的法子，他这会儿心情好得很，实在不想围着这个不知真假的鬼打墙浪费时间。
这茶楼临街，晓冬他们坐的又是靠窗的位置，楼下街有人往来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谢家庄办喜事，这南城两条街都跟着染了喜气，变得平时要热闹。谢家大门外有人端了大筐在那里，里面装的白面肉馒头，只要有人过去说声恭喜，可以得两个肉馒头了，这样的好事引了不少人去。虽然说肉馒头不值多少钱，可架不住多啊，这一天得派出多少馒头去？
可见谢庄主多盼着得个闺女，乐成这样，一惯的低调谨慎都顾不了。
“大师兄，那两个人是不是咱们的……同道人？”
莫辰已经看到了从北面来的两人，点头肯定了晓冬的判断：“没错。你看出来了？”
“嗯，能看出来，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也不大说得清楚。乍一看穿戴和普通人差不多，那种半旧不新的衣裳并不显眼。再细看看，感觉目光、神情、走路的姿势都和普通人有些不同，这是一种同道人才有的感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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