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归缓了好久，继续道：“你应该不知道，一个你很爱的人在你面前一点一点把血流干会有多绝望……那时候她才16岁啊。
“她一直抓着我胳膊拉我衣服，跟我说，好痛啊，好痛啊。我们……我们明明都要逃出去了，可是还是没能逃过最后一堵墙。她把我推开换了自己，我看到她几乎被……被拦腰截……她的手也被压住了，她说很痛……”
齐归越说声音越模糊不清，再也忍不住蒙住了头。
尤希望看着发抖的孩子，心中不免也有些隐隐作痛。这样一来，她大概也能懂齐归的执念。她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齐归，你女朋友肯定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齐归闻言却哭得更厉害了。他索性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把被子一把掀开，双手胡乱地在脸上用力抹几下，吸着气道：“怎么好好的？你说我查的不对，我到处查，全都不对吗？”
尤希望看到他漂亮的眼睛里光芒黯淡，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要是骗他，这么大的孩子也绝不可能骗得住。尤希望无奈，只得反问道：“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齐归笑了笑，满面的泪水随着他的笑容闪烁着。他轻轻道：“我高三了，昨天是去春游的路上出了意外，多少老师领导都知道了。还有一个多礼拜就是体检，现在我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过。就算我是复读再考，就这样的情况复读多少年都进不了高考考场。更何况我又有几个年头？”
“谁又教你瞎说话？你懂什么？你想想你父母呢？老师同学呢？你……”
“对他们来说，就更不用考虑了。我知道。我要是放弃恐怕就是十恶不赦了，我对不起他们。可是就算我同意治疗，又能有多少概率存活呢？费尽精力财力却换来一场空，不是更加罪恶吗？你不要说我应该尽力一搏，难道给他们一时的希望和让他们往后能更好地生活相比，是前者更优吗？我连一个为了我死的人的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我为什么，我有什么资格活着……左右都是我要死，何苦再做没有意义的事。”齐归虽这样说着，但眼里却盈溢着朝霞一般的期待，尽是对世间的不舍。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讨打呢？我告诉你，我七年前的一个患者，比你还重，她还有二尖瓣缺损和法洛四联症。就这么跟你说，她基本上整颗心除了位置没哪长对了。人家前前后后经历了四次大手术，现在不照样，生龙活虎的，上个月还跟我说谈了男朋友呢。你别这么看着我，要不信我今天就能把她叫来怼到你跟前。”尤希望一口气说下来，越说越热情激昂，“再说又不是个例，现在全球心脏病死亡率都在下降行吗？就平林这小半个月来说，我们心外接了多少例你这样的先心你知道吗？37例，16个已经入院。所有人都在努力生活，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尤希望无比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任何事情，任何时候，哪怕有一线希望都一定要试一试，否则不管是你还是任何在意你的人，我相信都会后悔。包括我。”
齐归看着尤希望亮晶晶的眼睛，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有什么话就在嘴边，又好像没什么好说的。终于，他眼睛里盛满的眼泪悄然无声地淌了下来，视线变得无比清晰。他倏地很笃定地一点头：“好。”
尤希望愣了愣，紧接着赶紧问他：“好什么？你答应治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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