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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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萼从麦特赫斯脱公寓出来,已近晌午。

        数米开外的行道,栽有庞硕的樟木和梧桐,拂过午风,毛絮似奶绒吹开了沫,扑进她那件新制的湖纺菘蓝底白花旗袍领里,挠得她痒,像惹上几只小飞虫,毛焦火辣,使人想往外边赶。

        很像她上次不留神,黎先彬从背后抱过来吻她,她晓得她的未婚夫的胆子,老是她一嗔怒,他便停下。

        那欧风两居是她的嫁妆,黎先彬第一次参观,兴头反不及他邀的友人。

        他们在大楼前耽搁一会,黎先彬和那人闲扯。许是天气渐热起来,贞萼有点烦躁,率先上了黎家的汽车。

        太阳下的黎先彬,白净的脸一笑,愈发公子哥相,志得意满。麦特赫斯脱公寓是新建,粉墙高立,烧得雪般,映着他长长的,瘦削的影子,他手插西裤口袋,偶而翩翩一动,影子也动。

        家中长辈世交,贞萼八岁初见他,就此敲定婚约,他大她六岁,如今二十二了,等她明年从女校毕业,他们便会完婚。

        黎先彬对嫁妆这类事,并不大看重。昨晚电话里,主动提起,说要来。

        她姆妈就在她边上,很得意,待她挂了电话,道:“讲给你听,去年黎德想不作数,我托人打听,说是几次三番,他坐车往南京跑,闹得像那么回事。”

        她一时不明白,问:“不作数就不作数,怎去南京?”

        她姆妈好气又好笑:“替他儿子攀亲戚,你想呢?”她姆妈比着食指,鼻里一哼:“中央监察院的这个,晓得了吧,”嘱咐她,“明天看完房子,只管耍点脾气。”

        法国梧桐的球果,时不时掉到车顶,发出咚咚咚的小响动,贞萼由想她姆妈一番话转而父辈,自上海开埠,租界工部局栽了许多树,贞萼祖父曾是其中一名雇工。

        那人独自走了,黎先彬还在原地,贞萼见他耷拉点头,大口抽闷烟,一种情绪不佳的神态,猜不到他的想法。

        黎先彬上车,叫司机老莆开到犹太人总会,他们在那里吃午饭,饭后又去大光明看电影。散场的车中不见老莆,黎先彬不觉咒骂,说要开了老莆。车钥匙又在老莆身上,他只好到外边寻他。

        贞萼站在影院的台阶,她在望黎先彬,一对男女耳鬓厮磨而过。女郎携有一阵香风,嬉笑:“你原像个小孩子。”似乎肉麻。贞萼一看,不免发窘,蓟令言搂着那女郎,女郎伸出藕般的胳膊要去捧他的脸,作势亲昵,大概他看到贞萼也一怔,轻放下女郎的手,风度很好:“颜小姐,你好。”

        贞萼更是一怔,料不到他打招呼,生出几分尴尬:“蓟先生,你也在这里?”蓟令言未答,那女郎噗哧一乐:“他不过同你一样看完戏,我也是。”贞萼脸一红,说:“你误会,我是想好巧。”蓟令言仍那种风度,见她一个人站那儿:“颜小姐,要不要魏元送你?”

        贞萼从前与魏元打过照面,对他印象不坏,他是蓟令言的助手,为人沉稳惜话,她张了张,指向黎先彬,“谢谢,不用麻烦魏先生,我和未婚夫一起。”

        大光明的底下一阵小骚动,刚刚好端端的黎先彬,正被两个地痞塞进麻袋,眼看要往车里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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