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封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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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真是意料中的怪事!”他拿着中午收到的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不由自主地把本来就够亮的煤油灯芯用别针挑挑,随之又拉一下电灯开关——电仍没有来,就在肚里骂着该死的电工迟不修、早不修,偏在此时维修配电室,岂不单单与我为难?骂总归骂,也只能出出怨气,便就着油灯的亮光把信纸重新打开,看了起来:

        魏兄:你好!

        自那一夜被人流冲散后,我就惘然若失地回家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回家我便觉着心和身子分开了,家里只有身子,一丝心儿却被你摄了去。本想上你家门来讨回,但因怕人微踏不进高门坎,故此没有来寻。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就让我的孤魂去随着“知己”去吧!对我来说,世间万物犹如梦中幻境,若隐若现,弄不明白,更无心去留意。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沦落在滚滚红尘中,上苍有好生之德,就得想法子好好活着。为活出个名堂,就得给自己套上终生难解的枷锁,它就是理想、事业、抱负、生活。

        我的理想纯属幻觉,幻想自己是一个作家,能写出《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名作;再者,当一个画家也不错,风流才子唐伯虎的几笔画作不是价值连城吗?或者,当一个音乐家和歌唱家,创作出《二泉映月》、歌唱出《南泥湾》,让人们从电台上听我甜甜的歌喉,知晓我的大名,再在屏幕上观看我潇洒的身影------这一切是多么的完美啊!可是,我会有施耐庵、罗贯中的才华,阿炳、郭兰英的天赋,唐寅、齐白石的意境吗?没有,绝对没有,转生十次也没有!想起这些,我就忍不住找块镜子,冲着自己大笑几声,直笑得天昏地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然后就躺在床上,用被蒙住脸,苦笑一通方才罢休。就这样,我心目中的理想,一个个都变成泡影,瞬时破灭,带给人的只能是狂笑之余空洒几滴凄惶泪。

        我生逢太平盛世,五尺之躯更不能效仿花木兰替父从军、小缇萦上书救父这些古代女子的豪情壮举,也不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真乃生不逢时,还谈什么抱负呢!

        呜呼!一点点微妙的“理想”便是中伏天飘雪花,未出现即便泯灭,眼见是不能够存在的白日梦幻。对我这样的小人物来说,能有什么更大的抱负、惊人的事业呢?因此我苦恼万分,好像生了一种无名之疾,一时之间总找不到适当的处方来用以治愈。后来,偶尔翻阅一些古书,费去许多精力,总算给自己选了一条道路。这个心事我对谁也没有说过,但此刻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若投机就是多。”只有你才能够配得上“知己”二字——看,又说得多了。我此时正在高兴之际,忍也忍不住,望你谅解。

        这条路说出口能笑煞人!你听着,我偶尔间翻到《湘子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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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遍,也觉得人生在世只是阳春一梦。我想:韩湘子是人,我也是人,他已独闯出一条道路,我照着行走岂不是能省去一番探路之苦?若下恒心坚持到底,怎能不得成功?况又有云中仙那诱人的一派道话——“上不朝于天子,下不谒于公卿。避凡笼而隐迹,脱俗尘以修真。乐林泉兮,绝名绝利;隐岩谷兮,忍辱忘荣。摘仙花而砌笠,折野草以铺茵;顶星冠而曜日,披布衲以长春;饮甘泉而漱口,嚼松柏以延龄;遇仙客求玄问道,会道友诗酒谈文;笑奢华而浊富,乐自在之逍遥。无一毫挂碍,无半点牵缠。三三而参玄问道,两两而究古谈今。叹前朝之兴废,究性命之根因;任寒暑之变更,随鸟兔之逡巡。苍颜返少,发白还青。携单瓢到市尘而乞化,聊以充饥;提花篮而山林而采药,临难济人。修仙者骨之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精华。跨青鸾直冲斗府,骑白鹤游遍五京------”细心推敲,认真思考,正合我的心病。我便拼着自己的全部精力,向其接近,再接近。这样一来,我的心情大为振奋,相继而来的精神慰藉,使我非常愉快,那点苦恼也就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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