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在仰望,御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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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五支长长的铜号,两人抬着号口,一人扶着铜管,最后一人鼓起腮帮子在后面使劲地吹。  铜号之后,是十列整齐的骑着骝马的骑兵,一色的紫色丝缰,望去好象起伏的枣红色云层一般。在云层后面,是一大群身着红袍的宦官,簇拥着三辆红绫缠绕红绸遮盖的马车从高耸入云的德阳殿驰出。

    秋明也被这庄严肃穆的气氛感染了,不敢高声说话,只凑到皇甫明月耳边问道:“天子一个人,为什么要坐三辆马车?”

    皇甫明月被他的气息喷得耳根痒痒的,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侧歪着头道:“你没听说过博浪沙刺秦吗?车驾设一正二副,就是要刺客不能确知天子究竟身在何处。”

    刺客?秋明这才注意到在御道的两旁有不少围观的民众,他们也许本来在御道上通行,刚刚被禁军驱离,也许是远道而来特意参观天子仪仗,不过此时他们全部围护在御道两侧,抬起脸用孺慕的眼神望着天子车驾。

    车驾缓慢地行进着,车轮碾过青石地面的噶噶声仿佛轧在每个人的心头,沉甸甸地把他们的头都压低了下去。一头黑驴似乎承受不住这历史的厚重感,突地从道旁掠出,闯入御道中间,对着缓缓逼来的骝马引亢大叫。

    所有人都惊呆了,驴背上的少妇抱着自己的幼女,不知所措地回望着自己的丈夫。男人马上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跪在虎贲骑的马前磕头如捣蒜:“小人……”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听见虎贲军中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刺”,然后看见离他最近的两名骑兵飞快地刺出长戈,把他捅了个对穿。这一下度实在太快,男人几乎还没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和力量的快流失,只是大张着眼回头望向自己的妻女。

    秋明一下就听出这个号施令的乃是虎贲中郎将袁术,忍不住痛骂道:“狗贼草菅人命,这样的小民,驱离了也就是了,为什么要杀人?”

    皇甫明月道:“话不能这么说,冲撞御驾,无论秦刑汉律都是个斩立决,而且谁知道他是不是刺客?袁中郎能当机立断,也是个有能力的。”

    秋明大怒,难道天子的命就比其他人的更值钱吗?似这般问都不问一声就当街杀人,偏偏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他心中愤恨,正要再说,场中风波又起。

    那少妇见丈夫被捅了个透心凉,慌忙下驴把幼女放在地上,几步跑过来把男人抱在怀里,刚刚哭叫了几句,袁术扬起手,又是冷冷的一声:“射”,所有的虎贲骑都张弓搭箭射出,瞬间把这对夫妇射成了一个箭垛。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那个女童身上,她看上去不过两岁左右,身穿一件花布搭袄,头上扎起一根冲天辫。看见父母惨死,女童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却本能地大哭了起来,那闯祸的黑驴却安静下来,用鼻头拱拱她,似乎在让她收声。

    袁术的手又扬了起来,所有的虎贲骑又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就在袁术又要令时,马车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止”。

    袁术对着马车行礼道:“唯”,做出手势让虎贲骑全部收起了弓箭。这时女童的哭声更响了,无论人或马都开始不安起来,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在御道上流动着。

    马车里又传出同样的声音:“行”,车驾又开始缓缓向前行进,碾过青石地面,碾过被射成一团的夫妇,碾过肇事的黑驴,碾过女童。在如房子般巨大的车轮面前,路上的一切皆如蝼蚁般渺小,尘土般卑微,秋明亲眼看见女童被车辕撞倒躺在路上,既而被车轮碾压而过,她的小小头颅如同西瓜般碎开,许多红的白的东西喷溅飞出,拖出一路血红的辄痕。

    秋明目眦欲裂,指着下面道:“那个女童,她也是刺客吗?”皇甫明月无法作答,只得喃喃道:“这样的事情在御道上每个月都会生几次的,你见多了,也就惯了。”

    等到秋明从皇甫府告辞出来时,御道上已经清理干净了,这里依然是人流涌动车水马龙,如果不是有个白苍苍的老妇瘫坐在地上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痛哭失声,没有人知道刚刚有三条鲜活的生命就消失在这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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