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被格式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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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病房里的人们都被关进封闭的休息区。女病区二护有八个单间和一个大通铺宿舍,每个单间都有四五张床,有衣柜存放随身用品,大通铺有三十张左右的床,里面有个厕所,半夜通用。因为病人经常乱尿,弄的卫生反复打扫都来不及,医院管理索性半夜都关起来,只剩一个急需,所以往往半夜起来用厕都要排几个队,门是开着的,整个大通铺都弥漫着一股怪味,开了窗也来不及散去,甚至弥漫到其他单间,这是病房里的通病。即将死去的人和生病的人都会带着一股浓浓的让正常人透不过来气的味道,说不清的感觉,就是在提醒你,生病了才知道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夜里,这的灯是常量的,24小时视频监控。老慢房是大通铺,总有几个睡不着的坐一会,下床溜达,还有哼哼唧唧不舒服的,值班护士看到了会喊一声“去床上躺着,不舒服就绑了。”因为神经系统疾病往往很难自我约束,物理固定反而便于身体进入睡眠,这话听着刺耳却是治疗手法。所以,这里的护士、护工都有点痞气,话说的糙。

    齐齐已经能睡整夜了。之前半夜会醒几次,入睡有点不舒服,腿脚重的很,总是翻来覆去,加上常亮的灯刺眼疼。她直视着天花板残旧的纹路,一个一个数格子。灯也是有了年月的,里面会闪着,不知道多少病人在它的照射下艰难度日。齐齐闭上眼,用她的衣服袖子盖在眼睛上,感觉好受多了。护士进来了,路过撑手就把衣服拿开,她看见齐齐没睡着,眼睛睁开了,就说了一句“眼睛不能挡啊,医生要看监控的,习惯就好了。”监控也是黑旧黑旧,都是黑点的,像很多虫子一样的尸体粘在上头,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齐齐看到病房的铁椅子上固定了一个重病患者,头是剃了光头的,她的面孔没有肉,皮包着骨头,看不清性别。四肢像干柴,脚是干裂的,像个干瘦的猴子一样很恐怖,手脚和胸部都用白色的布条缠住,像只大蜘蛛,只能把身体前倾,动不了。她目光是亮的,好像整夜都睡不着,看着也不痛苦,挺冷静的。

    今天护士是李双双值班,她从凌晨一点上大夜班,隔着护士站的玻璃扫视了一眼就在填她的病人医学报告,这样一坐到天亮已经好多年头了,这里的病人也都是老熟人,感觉比和家里人待一起的时间都多,这样的日子也是让人挺烦的。护工冯阿姨在一旁坐着,她也是一样,一个月没多少工资,也是一夜都不能睡的,半夜有时会有突发情况,谁也不想遇到。

    天还没亮,很多病人已经起床了。他们在大通铺的卫生间排队刷牙,洗漱。实在是无所事事,三三两两的在走道里踱步。有些人也是嘴不闲的说三道四,谁谁谁晚上不睡觉吵到她了,谁把她的杯子拿走了,谁总不爱排队,插队烦死人……

    没多久就听见护工催促大家起床的声音“起来了!别睡懒觉了!被子叠好了!”齐齐房间的钟停了,说了几次也没见个护工来修,她去了大通铺看了钟,才六点。护工和值班护士把洗漱好的病人都赶到活动区,啪得一声关上休息区的铁门,像关上铁笼一样。有的人没睡够,就躺在餐桌下的木长凳上睡着,有的年纪大的腿脚不利索了,就一直绕啊绕的,好像一年又一年就这样把时间熬过去了,还有的感觉好饿,在讨论今天的早餐有什么新鲜的。“周一的包子,周二的春卷,周三的面条,周四的花卷……”吃在这里变成了最大的讨论爱好。谁家里人送来了什么好吃的,她们都会围着你眼巴巴的看着,没有的东西才知道有多珍贵。方便面、凉皮的汤剩下来也都抢着喝。还有更糊涂的在餐桶里掏肉吃,有的人吃不下,有的人吃不够。

    今天早餐发的是春卷,齐齐排在队列的前边,因为有个阿姨很喜欢她,让她站前面边,“后面的人也同意了,你以后就站我前边。”阿姨叫徐方晴,五十多岁了没嫁过人,她说她被姐姐送进来也有五年了没有出去过。不知道是因为家里人对她不好,还是真的病了这么久。她会聊起自己的往事,“我有个同学,老相好,也是到今天没娶,我们以前在外头的时候互相写信,他在等我出去。”看着她些许苍老的面孔,头发剪到齐耳长,却没有白,戴着一副眼镜,不像别人那般看着不入眼,齐齐有些哀伤。“姐姐说今年十月份会接我出去,我们商量好了。”“那太好了,出去就别进来了。”她淡淡地说:“我之前出去了,腿脚不好了,在家里待不住难受得很就自己回来了”,“原来是这样。”齐齐很快吃好了早餐,看见邓菊手上一直拿着春卷,粥已经喝完了舍不得吃,最后大家都吃完了,她才把春卷拿出来细嚼慢咽。齐齐没有吃够,看着眼馋的很,心想以前怎么从来不馋这些个东西,这该死的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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